韓墨卿盯著地上的包裹,他這是要離開了?
孫玉岩忙將包裹撿起,“你……我,我準備走了。”待對上韓墨卿的眼神後,他又忙解釋道,“不,不是要逃。要準備回邊疆去,畢竟想要做的事情也已經做完了。”後面的話越說越低。
眼前的孫玉岩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玉樹臨風,他一身粗麻布衣,衣服上甚至還破著洞。
可是這樣的孫玉岩也沒有了以往讓她厭惡的氣息。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站著,孫玉岩見她一言不發,乾咳了一聲道,“在那裡我想了很多很多,也記起了很多事情。每天白天累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可是一到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卻比任何時間都要清醒。以
前的事情也慢慢的變的清晰起來。我記起了你那時候問我的問題,記起了在櫻花樹下我們所說的話,你前日……穿的是你娘及竿時所穿的衣服吧。”
韓墨卿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孫玉岩扯出一個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韓墨卿仍是沒有說話,孫玉岩有些尷尬,想了想又道:“卿……卿兒……”叫出口他才發現,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叫了,這樣陌生而又熟悉的稱呼這個時候叫出來卻讓他有說不出的愧疚感。“這大概是我們此生的最後一面了,我知道你心裡恨我,怨我,我也知道跟你說再多的對不起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如果……如果有來生,如果你……你還願意做我的女兒
我一定會做一個好父親的,我也會做一個好夫君,好好的對你,對你娘。”
韓墨卿仍是什麼話也有說,這樣的孫玉岩對她來說太過陌生了。她腦海裡,記憶裡的孫玉岩是猙獰的,是卑鄙的,是無恥的。而不是眼前這個滿眼愧疚,滿嘴道歉的人。
孫玉岩等了良久也沒有等到韓墨卿開口,知道她是半點也不願意跟他說話。
他很是失落卻也沒辦法要求,他抱緊了隻有幾件換洗衣物的包裹:“我,我走了。”
說著提步離開,他走的極慢極慢,他奢求著她能開口跟他說上一名話,哪怕是罵他也無防。
“我來……”一直未開口的韓墨卿終於開了口中。
孫玉岩忙轉身,期待的看著韓墨卿的背影,無論她說什麼,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在意的,隻要她說話就行了。
韓墨卿知道他定然在看著自己,她也並未轉身,“我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恨你了。”
孫玉岩整個人如被定了身一般,動也不動。
下一刻,淚水控製不住的湧出,他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瞬間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他半點也沒有剋製住自己的哭聲,年過四十的男子像個孩子一般,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韓墨卿聽著身後撕心一般的哭聲卻是半點也哭不出來了,或許是因為前天她已經哭儘了的原因罷。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哭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韓墨卿出聲道,“我不恨你了,但是這一輩子我還是無法原諒你。因為是你親手殺死了孃親,殺死了那個愛我的爹,這樣的殺父殺母之仇,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隻不過,這樣的仇我也不想報了,因為這一
輩子我都無法改變你是我爹的選擇。”
孫玉岩瞪大眼睛看著韓墨卿的背影,她還承認嗎?承認他是她的爹。
韓墨卿慢慢的轉過身來,盯著孫玉岩:“爹,這一生,我們的父女情便隻到如此了。我可以不恨你但是卻無法原諒你,我們之間也隻能各居一方,各自活著。”
孫玉岩紅腫的眼睛裡還帶著淚水,但是嘴角已經露出了笑容。
夠了,一切已經都夠了。有了這一聲爹,他已經什麼都沒有要的了。
孫玉岩起身,雙手拍乾淨身上的泥土,撿起地上的包裹:“卿兒,我走了,你保重。”
他轉身離去,這一次他的腰桿挺的很直,他不是落荒而逃。那裡不再是他的地獄而是歸屬。
韓墨卿目送著他離開,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到看不見。
沐影走到韓墨卿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墨卿,我們回去吧。”
她突然想起,五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情景,那個時候,是她向他伸出了手。
他說是她救贖了他。今日他向自己伸出了手,然而她已經不需要救贖了。
她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裡,感受著他手裡傳來的溫暖:“沐影,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了。”沐影握住韓墨卿的手,感覺到同樣的溫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