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畢竟在朝中屬於新晉,完全不屬於任何派係。
“孫兒又從您老身上學了一招!”朱允熥笑道,“給兒孫選媳婦,也是門學問!”
老爺子得意一笑,翹著腿,“咱呀,就是操心的命!”
“皇爺爺!”朱允熥拉著老爺子的手,揉兩下,笑道,“孫兒讓您操心了!”
“吃飯吃飯!”老爺子在他手背上拍拍,祖孫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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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儲君,婚姻不過是插曲,女子不過是調劑。
祖孫二人私下裡說過之後,又要在案牘之中勞碌,操心天下軍國大事。
時光匆匆,
半月之後,秋收已至。
十月深秋,萬物成熟。
華夏自古就是農耕國家,用農耕創造出輝煌的文化,對於天地的賜予,四季的收穫,敬畏之心早就融入了血液之中。
秋收的繁複禮節,不亞於皇帝祭天,甚至稍有過之。
老爺子年歲大了,這些事都做撒手掌櫃的。
朱允熥這個皇太孫被推到台前,任憑禮部的官員們擺佈,度過近乎半個月的漫長齋戒,又去天壇祭天,又要祭拜農神,忙得暈頭轉向。
而六部官員,還唯恐禮儀不夠隆重,唯恐儀式太過簡單。
等到欽天監選定的正式開鐮的日子,朱允熥一身隆重朝服,帶著百官,出京城至天壇邊,皇家祭田外。
身為皇儲要為天下表率,江山社稷無農不穩。
手拿不知傳承了多少代,多少君王用過的,有些老舊的鐮刀,步入田中,以大明儲君之身,收穫今年天下第一份收穫。
並且,把這份收穫隆重的放置在,紅色的托盤中,再送往太廟,呈給上天。
别小看這些形式主義,這就是封建時代的禮儀。
等他正式登基為帝之後,不但每年要帶著皇子們入朝,而且在收割完畢之後,皇後嬪妃等,還要親自下地,拾取散落的糧食。
即便是儀式,不讓他乾活,可是折騰了這些日子,也是身心俱疲,袍服之中,已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車轍慢慢,窗外金黃色田地,緩緩成倒影。
朱允熥的車架,正朝著紫禁城而去。
車廂中,朱允熥看著窗外有些愣神。
這半個月,比他在高麗打了好幾個月仗都要累,整個人跟木偶似的被臣子們擺弄。
“殿下,您擦擦吧!”寬大的車廂裡,王八恥跪地,舉著一條微微濕潤的毛巾說道。
朱允熥接過來,狠狠的擦擦頭面,感覺身子舒爽了一些。
雖然有些疲憊,可是心中卻是歡喜。
近一個月來,各地秋收的奏報中,都是一片風調雨順之象。
沒有天災搗亂,今年大明是個豐年。
“殿下,用茶!”
王八恥又奉上溫茶。
“你去問問傅讓!”朱允熥吹了下茶盞上面漂浮的茶葉,開口道,“算算日子,黔國公沐春應該已經到了,這幾日忙著秋收,孤還沒來得及見他。
你讓傅讓去傳,說孤在東宮召見!”
雲南太過偏遠,交通不便,沐春奉旨進京,奏對西南事宜,一來一去需兩月之多。
“西南,西南!”
朱允熥在車廂中緩緩深思,“改土歸流!”
有些事,要趁著國力強盛時做。
可雲南邊疆,土司錯綜盤結,又終年瘴氣橫行,實在是急不得。
而且今年高麗還沒穩定下來,北元也始終在關外遊弋,朝廷一時間,不能對西南太大用兵。
看似天下太平的大明,其實暗中頗多棘手的地方。
正想著,王八恥重新進了車廂,跪奏道,“殿下,皇爺那邊傳旨,讓您回宮之後,直接去他那邊!”
朱允熥心中還有些疑惑,可是回了宮,到老爺子那邊之後,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老爺子那一畝三分地裡,早已金黃一片,上個月他回宮之時,隻收了一半,還剩下一畝地左右,就等待今日皇家祭天之後,再行收割。
(不是說皇帝不祭祀,老百姓就不能收稻子。
而是皇家選定的日子,是按照過去漢唐時期的節氣,比南方百姓收割的日子較晚!)
以前,馬皇後在時,這是朱家人的必修課。
田邊,惠妃娘娘等人,包括還頂著肚子的趙寧兒,都一身粗布衣裳,帶著宮人忙碌著。
這是,要真乾活了!
祭天秋收的儀式是過場,但是老爺子的一畝三分地,是要實打實的乾。
“大孫!”老爺子站在田裡,扶著半腰高的麥子笑道,“換衣裳,咱爺倆今兒把這地收了!”
“哎!”朱允熥答應一聲,脫下袍服,換上衣裳,從太監手裡接過一把鋥亮的鐮刀,大步朝農田走去。
“呸!呸!”
老爺子往掌心唾口唾沫,笑道,“咱年輕的時候,這兩畝來地,也就半天的事兒。
現在上了歲數了,隻能帶著兒孫一起!”說完,卻沒動,斜眼看著朱允熥。
後者頓時會意,笑道,“皇爺爺,您先歇歇,這點活交給孫兒!”
“你行嗎?”老爺子笑問。
“沒事!”朱允熥一笑,“男人,不能說不行!”
“交給你了!”老爺子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田邊,拿起紫砂壺笑道,“瞅著要起風了,快點!”
朱允熥運了口氣,俯首金色的麥田之中,收割起來。
心裡默唸著老爺子上次教的訣竅,腰用力,背挺直,雙手相互配合。
沒幾下,沿著原先收割過的田壟,麥子就倒下一片。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大呼小叫的喧嘩。
一群小王爺們,歡呼著趕來,“父皇,兒臣們來收麥子了!”
老爺子放下茶壺,眉開眼笑的對著最小的幼子喊道,“慢點,别摔了!”說著,看看還在乾活的朱允熥,“不用你們搗亂,讓他自己乾!”
聞言,心裡正想著,總算有人幫忙的朱允熥,差點割了自己的手。
“您老,這麼偏心嗎?”
心中憤憤,化為力量。
這時,在幾個太監的引路之下,兩位大臣,一文一武,步入後花園。
兩人看到這副景象都是一愣,隨後穿著公爵莽服的武官,直接脫去了袍服,跑到老爺子身邊跪下。
“臣,沐春叩見陛下!”
“來啦!”
來者正是黔國公沐春,沐英之子。
老爺子笑笑,又看對方已脫去袍服,笑道,“還算你有眼力見,知道要乾活,把衣裳都脫了。
去吧,給咱大孫幫忙去!”
“哎!”沐春答應一聲,趕緊步入麥田。
正收割麥子的朱允熥感覺手上一輕,手中的鐮刀被沐春奪去,“殿下歇歇,臣代勞!”
朱允熥直起腰來,笑道,“你幾時來京的?”
“臣,三天前到的!”
“雲南那邊還算安穩?别你一來京城,那邊就亂?”
沐春面容和沐英相近,都是豪爽男兒,笑道,“殿下,臣來之前告訴了那些蠻子,誰敢在臣不在的時候鬨事兒,等臣回去,挨個把他們從洞裡薅出來,放血!”
這時,坐著的老爺子對那邊隨沐春來已經愣住的文官招手。
“你是誰呀?”
“臣,雲南參政張紞叩見武皇陛下”
“哦,你是皇太孫新點的高麗佈政司!”老爺子不耐煩的擺手,“還愣著乾啥,你也下去乾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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