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阮大铖興奮得差點兒跳起來,當年靖難之役的時候,情形跟今天是多麼的像。唯一有區别的,可能就是當初的金陵城,遠沒有今天人口稠密。
“你猜?”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逗悶子?”
“你說現在溫體仁在乾嘛,我倒是很想看到溫體仁的腦袋掛在城牆上等著爛掉。”馬士英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遠方的玄武湖。
溫體仁這時候已經忙得焦頭爛額,跟在北城作戰的馬士英部不同。他手下的南京禁軍十三師,可是真真正正的跟遼兵死磕。溫體仁打的主意就是,拚儘全力給李梟造成重大傷亡,爭取機會進行和談。
“呸!”黑牛連續幾個翻滾,滾到一處牆根下面,吐掉嘴裡的土渣子。
自從攻進南門開始,一師就陷入了苦戰。黑牛帶領的先頭營,更是打得艱苦萬分。
子彈從每間房屋,每座明暗碉堡裡面射出來。這些王八蛋射擊相當精準,遼軍士兵稍有大意,就會被子彈擊中。巷戰至今,黑牛的先頭營已經累計損失兩個排的人手。
那些槍手倒還算是好對付,在高處立個觀察哨。兩門迫擊炮就能控製整條街!可對方的迫擊炮實在是太討厭了,雖然沒有遼軍的迫擊炮靈活快捷,但威力卻比遼軍的迫擊炮更大。一顆炮彈能在地上炸個坑,邊上幾個人不是被彈片打中全身飆血,就是被震得直翻白眼口鼻竄血。
其中一顆炮彈落下來,直接乾滅了黑牛的尖刀班。黑牛氣得“哇”“哇”怪叫,卻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
迫擊炮是曲射火炮,人家又實現構築了有掩體的迫擊炮陣地。站在高處都看不到炮彈到底在哪飛來的,隻能聽見炮彈的呼嘯,然後就是劇烈的爆炸和灼熱的彈片,士兵們的驚呼慘叫。
與馬士英應用民眾的簡單粗暴不同,溫濤使用民眾相當的精細。
“王秀才,這一次該你了。記住,一會兒遼兵到了樓下,看到紅旗擺動你就點著引信跳下去。”一個南京禁軍的連長,拍著王秀才的肩膀。
“王某不才,願誓死報國!”吃過了一頓奢侈的戰飯後,王秀才躲進了閣樓的一個小角落裡面。他在這裡什麼都看不到,透過半開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遠處的紅旗。隻要那面紅旗搖動,自己就要點燃導火索跳下去。
江南禁軍的人都走了,隻剩下王秀才蹲在窗邊。到處都是激烈的槍炮聲,可此時此刻王秀才好像什麼都聽不見。那些聲音彷彿距離他很遠!
遼兵很快就會到來,他決定用自己僅剩的時間來回憶一下過往。兒時家境貧寒,可父母就算是吃著鹹菜也要供他讀書。那時候他就知道,隻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他很用功,雖然沒有同學們的新文具新衣服,可先生說他是最用功的學生,沒有之一。
鄉學縣學,他如願以償的考取了秀才。然後他成了親,然後他當了爹。然後他就去考了舉人,一次不中第,兩次不中第,三次不中第……!一連考了八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人們看向他的眼神兒,從羨慕崇敬到漠視輕蔑。
本來今年他想著參加秋闈,他有信心一舉中第考中舉人。
可沒想到該死的遼兵來了,他聽說了遼兵那令人髮指的暴行。為了阻止遼兵的暴行,也為了自己的孩子今後可以好好活在這座城市裡面。王秀才準備用自己的生命趕走野蠻人,不讓自己的孩子遭受野蠻人的荼毒。
一想到自己虎頭虎腦的孩子,王秀才嘴角不由自主的咧開。臉上帶著笑,眼睛裡面卻蘊滿了淚水。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有些涼,落到嘴角兒的時候,有些鹹。
抱緊懷裡的炸藥包,這裡面裝著三十斤火藥。身體羸弱的王秀才拎在手裡,非常非常沉。
遠處的房頂忽然搖起了一面紅旗,王秀才慌忙劃著了火柴,點燃了導火索。白色的導火索火星和青煙亂冒,王秀才耳邊滿是昨天街坊們對他的稱讚。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中秀才那一天,一生中的高光時刻。
抬手拉開窗戶,一縱身從閣樓上跳了下去。抱著炸藥包,冒著青煙……!
下墜的時候,他忽然看到自己的兒子從樓下的店鋪裡衝了出來。瞪著大大的眼睛,好像還喊了一聲“爹”。孩子的身上,有青煙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