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低聲道:“那張家門風本就是如此,慣得她是這般樣子也是預料之中,她若是一點兒也不生氣才真的奇怪呢,婆母快别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
周老夫人怒道:“我能不生氣嗎?外面還傳她是個多麼賢淑大氣的女子,瞧瞧,如今不過是丈夫要娶平妻便敢跟家中長輩擺臉置氣,若不是要哄著她,我非打死她不可。”
商賈賤戶以為家中出了三個官身,就真把自己當千金貴女了?也敢對她一個侯府老夫人擺臉色,反了天了。
——
雨停了。
馬車軲轆,車外喧囂鬨笑,皆是熟悉的市井之氣。
嫁進侯府之後,張汐音成了宗婦身份,要守著規矩不能輕易拋頭露面,每每生意都是安排得力的人去做,甚少出門。
死了一回,如今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姑娘,怎麼了?”
香葉擔憂的問:“可是身體不舒服?”
張汐音:“沒有,就要回想家了。”
她最後一眼,看到的是爹孃和哥哥的頭顱落地,鮮血從斷頸噴濺而出,那樣的紅……
想到那一幕,她心口鈍鈍的痛,隻覺得呼吸不過來。
滴答滴答——
眼淚不受控製的滴落,張汐音死死的咬著嘴唇,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香葉嚇了一大跳,慌亂的拿帕子幫她拭淚:“姑娘,姑娘您怎麼了?姑娘不哭,我們不委屈,嗚嗚……”
香葉也跟著落淚起來。
卻在這時,馬車停下來。
車外傳來車伕的聲音:“大公子。”
張汐音怔住,扭頭緊張的看向車門。
“姑娘在裡面?”
“是…”
車門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帶著溫雅的笑。
哥哥還活著,哥哥……
張汐音眼淚落得更凶了,她喃喃的開口:“哥……”
張壽安臉上的笑容在看到自家親妹那悲痛傷心的表情時就消失了,他忙進了馬車將車門關上,對外面的車伕道:“立刻回府。”
車伕趕馬。
張壽安忙道:“壽樺,你怎麼了?别哭,快别哭。”
壽樺,是張汐音的乳名。
張汐音伸手過去,抓著親哥溫熱的手,怎麼都止不住眼淚。
家人失而複得,失而複得啊。
曾經發生的一切如同做夢一樣,但那股失去的悲痛恐懼卻一直都在。
她是親眼看著家人死在面前的,怎麼可能忘掉。
但現在,哥哥還活著。
張汐音哭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雙手緊緊的抓著張壽安的手:“哥,哥……”
她不住的發抖,手裡皆是冷汗。
張壽安察覺到她的情緒,心疼極了,他隻有這麼一個妹妹,寶貝著長大的。
“哥在,有哥在,沒事的,我們壽樺不哭,不難過。”張壽安不住的安撫道。
話還沒說完,張汐音突然唇色發白,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張壽安大驚:“壽樺?壽樺……”
說著,對外面的車伕喊道道:“再快點,快。”
馬車加速了。
他伸手撐扶住妹妹,沉聲問香葉:“姑娘在侯府怎麼了?”
香葉抽泣著將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說完還仔細的確認,就怕自己忘了什麼細節。
張壽安深吸一口,氣笑了:“好得很,好得很。”
馬車很快回到張府,從旁邊通門直接進去,下人立刻關上院門。
張壽安抱著張汐音從馬車上下來,對下人道:“去請大夫。”
“公子,姑娘怎麼了?”小廝有誌帶著媳婦冬紅過來,看到昏迷的張汐音又驚又憂。
張壽安面色沉沉疾步往小竹居去,一邊道:“派人去把父親請回來。”
楚有誌道:“是。”
楚有誌親自出去。
冬紅跟上來:“夫人在安樂院陪老夫人,奴婢這就去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