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原本她十分中意喜歡的人,怎麼面孔就忽然變得如此陌生。
沈定珠適時開口,聲色淡然,猶如溫潤的雪,透著絲絲涼意。
“繡翠,你都聽見了,將東西還給他,否則有人一直惦記著,怕你霸占著不放,你也應該讓他們知道,你不是什麼破衣裳都穿的人。”
這話,倒是跟剛剛沉碧說的對上了。
繡翠深深吸了一口氣:“奴婢明白,那玉鐲一會回去,奴婢就會托人轉交給陳統領。”
陳衡目光悲痛,他張唇喃喃:“其實……其實不還也可以,那個不重要。”
“對我而言很重要,陳統領,我沒道理收著你的信物,你還是給你身邊的新人吧。”繡翠飛快地說完,轉身扶上沈定珠的胳膊。
沈定珠微微側眸,纖穠的羽睫下,一對漆瞳泛著凜冽的光,她身上鳳袍的紋路,是翱翔九天的火鳳,在陽光下透著絕對的明麗。
“劉姑娘,你擅闖宮廷的罪名,本宮這次不與你計較,但不是看在陳衡的面子上,而是為繡翠求一個安靜。到時東西還給你之後,你們若再來纏著她不放,就别怪本宮翻臉。”
說罷,她主動抓住繡翠的手腕:“回宮。”
沉碧經過陳衡和劉芳詩身邊,朝地上啐了一口:“裝模作樣,看你能騙他到幾時。”
她揚長而去,春喜跟在她屁股後面,也跟著呸呸兩下:“噁心!”
宮人們追著沈定珠的腳步,浩浩蕩蕩離去。
陳衡面如土色,低著頭,一言不發。
他心裡必然是痛苦煎熬的。
劉芳詩見他僵住了,眼眸一轉,發出細碎的痛呼。
陳衡回過神來,有些疏遠地道:“就算是我母親囑托,劉姑娘也不應該貿然進宮,你是怎麼跟那些禁衛說的?”
劉芳詩自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面色慘白可憐:“我……我隻說是你讓我來送飯,他們笑了笑,也認得我的樣子,什麼也沒說,就讓我進來了,沒有人為我引路,否則,我也不會找到皇後孃娘跟前來。”
陳衡下頜線緊繃,面色不虞。
他剛成為禁軍統領,手底下那群人,還不算完全聽話,遇到這種事,竟然敢為了他,無視宮規將人放進後宮,實在是大不敬。
見陳衡不說話,劉芳詩急的掉眼淚:“陳大哥,是不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都怪我太笨了,我知道……我年紀小,想事情太簡單,早知道會連累你,我,我,我說什麼都不會來送這飯。”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拿帕子擦著額頭。
陳衡餘光看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那血痕尤為顯眼。
哎,正如她所說,到底是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
“我一心為了你,我娘也說我木訥愚笨,陳大哥,對不起,我願意去認錯,怎麼樣懲罰我都好,千萬别連累你……”劉芳詩啜泣不已,最後哭的失聲,咳的瓜子臉通紅。
陳衡心軟下來,語氣也跟著放軟了:“算了,娘娘說了,她不會計較,皇上那兒,我也會去認錯,不會有什麼大麻煩,你别自責。”
“真的嗎?你不要騙我哦,”她甜甜一笑,儘展天真,提起手裡的食盒,“陳大哥,你肯定餓了吧?我們找地方去吃東西好不好?陳大娘說你最喜歡薄蒸蛋絲,我都做好了,你嘗一嘗吧?”
陳衡看了一眼天色,他本想拒絕,可是,劉芳詩近在眼前的笑顏,讓他不好意思回絕。
她是那樣明媚單純,跟繡翠的溫柔體貼全然不一樣的感覺,繡翠好像更堅強,而劉芳詩年紀太小,總顯得脆弱,卻還一副什麼都想為他撐著的感覺。
陳衡歎了口氣:“好吧,我帶你去外宮,我在那兒有個休息的偏房,你以後若來送飯,可以去那兒找我,不用進內宮,也不會犯規矩。”
這就是允許她以後還來的意思了?劉芳詩面色大喜,跟在陳衡身邊,笑容滿面的走了。
瑤光宮裡,沈定珠拉著繡翠坐在椅子上,沉碧打來熱帕子給繡翠擦眼淚。
“好姑娘,别哭了,天底下男人還不多嗎?沒了他,京城好兒郎那麼多,本宮為你做主,找個比陳衡更好的。”沈定珠安慰地拍了拍流淚不止的繡翠。
在外人面前要強,為陳衡體貼入微,最後卻換來自己難堪的下場。
繡翠心裡的苦楚,大家都看得見,這會兒沒了外人,她才露出玉蘭花一樣脆弱的內心,流淚輕輕。
“娘娘……奴婢……”她哽咽,“奴婢不難過,隻是失望,這件事過去才一個月,陳衡就好像什麼都忘了一樣,他忘記跟奴婢的承諾,忘記他要求娶奴婢時的真心,奴婢在想,感情就這麼輕賤嗎?可以同時再許給第二個人?可奴婢又不願意相信那人是陳衡,他等了奴婢這麼多年,怎麼會這樣薄情……”
春喜說:“男人就是這樣,像皇上這麼忠貞不渝的男子,天下罕有!”
沉碧看他:“你不也是男的嗎?”
“半個,半個……”春喜尷尬地撓了撓頭。
這話,讓沈定珠和繡翠都笑了出聲。
也許是方才大家勸慰的話起了作用,繡翠擦乾眼淚,站起身來,語氣不再哽咽,而是堅定。
“奴婢這就去將玉鐲還給他,在他跟劉姑孃的事之後,奴婢一直沒有當面跟他說清楚自己的想法,總是隨著他的決定而迎合退讓,這次奴婢要告訴他,是奴婢不想跟他成婚了,也祝他跟劉姑娘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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