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抿起紅唇,皎白的面孔微垂,也籠上一抹黯然。
隨風而來的雨絲,沾上她烏黑的鬢髮,更顯得低垂的眉眼精緻美豔,卻像是悲傷的牡丹。
蕭琅炎伸出大掌,憐愛地颳去她鬢上雨水,將她拉到身前,自己則背靠著視窗,替她擋去雨風。
“怎麼了,跟朕說。”蕭琅炎耐心詢問,低聲的聲音,很是動聽。
他想到什麼,眸色沉如涼冰:“是不是你那些夢,曾在這裡,受朕欺負?”
沒想到蕭琅炎領悟的這麼快,沈定珠一腔苦澀,反而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沒有再隱瞞,輕輕點頭:“是。”
沈定珠微微抬頭,看著他胸前繡的飛騰入雲的真龍圖紋,那樣栩栩如生、凶目微瞪的樣子,讓她恍惚憶起,前世住在這裡的那些苦澀的日子。
她剛從王府進宮,就被蕭琅炎安頓到了玉衡宮居住,可她在這住的四年裡,嚐盡了酸楚。
仍記得,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陰雨連綿的天,傅雲秋帶著宮女找上門,說京外傳來訊息,她父親墜崖亡故多日,屍骨停在漠北,無人為他收屍。
那時她已經在蕭琅炎身邊頗為得寵,他也看似樣樣縱容著她來,可沒想到,沈定珠為了這件事,去詢問蕭琅炎的時候,他卻冷著臉,讓她不要多問。
沈定珠心灰意冷,從禦書房出來的路上,踩著濕滑的石板摔跤。
那時她已經忘了什麼叫疼,跌坐在地上,有些恍惚,因為她所有家人,都接二連三的亡故,她的父親,竟也死在了冰冷的崖下。
沈定珠痛恨自己,所謂的求寵,為家人征求生機,可到最後,誰也沒有保住。
直到宮人的尖叫聲刺破耳朵:“娘娘,您流血了!”
她才看見,自己裙下蜿蜒而出的血色,宮人們慌張將她送回宮裡,太醫跟蕭琅炎幾乎是同時趕到。
“皇上恕罪,龍胎沒有保住,娘娘她不肯喝藥。”
太醫說完,沈定珠便被蕭琅炎從床上揪了起來。
她仍記得他那雙憤怒到極致的涼薄眼眸,充斥著怒氣。
“為什麼不肯保胎,你到底是懲罰朕,還是懲罰自己!”
後來蕭琅炎被她氣走了,沈定珠躺在床榻上,望著玉衡宮的屋頂,眼淚流不儘。
記憶緩緩塵封迴心底,沈定珠抬眸,看著眼前深情關懷望著她的帝王。
蕭琅炎愛上了她,所以不再那樣傷害她。
但前世的陰影,猶如噩夢一樣,緊緊的籠罩在她內心深處。
當沈定珠笑著將前世第一次失去孩子的事,告訴給蕭琅炎以後,他的薄唇逐漸抿成一條線。
那雙漆黑攝人的寒眸裡,也多了幾分冷厲。
“朕真的在你小產後,不管你的生死,還去跟傅雲秋劃船?”
沈定珠點點頭:“雖然後來我才知道,是傅雲秋不經意在皇上經過的地方落水,皇上救了她,二人才同乘一條船,但那個時候……”
她說到這裡,聲音漸低落下去。
那個時候她正在因為小產養身體,每日藥物進嘴,想起父親死在冰冷的漠北,她什麼都吃不下,終日以淚洗面。
而蕭琅炎與她置氣多日後,終於在她小產後的第六日來看她。
他想要關心沈定珠,可說出口的話,是那樣的冰冷刺痛。
“朕寵你,但不是愛,沈定珠,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次你太放肆了。”
過去的苦澀,被沈定珠用平穩的語氣講出。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蕭琅炎,深深皺起了眉頭。
“你夢裡的朕,定是惡鬼假冒。”蕭琅炎看出她麗眸中的黯淡,伸出手將沈定珠緊緊摟在懷中。
他憐愛萬分地吻了吻她秀髮,將她嗬護如珍寶。
“對不起。”他根本不知道在夢裡他是這麼對待她的,蕭琅炎聽她說了這些,都覺得心驚。
她沒有恨他,跟恩賜有什麼區别。
所以蕭琅炎抱著沈定珠,與她耳鬢廝磨,反覆道歉。
“對不起。”
沈定珠聽他這麼說,反而有些釋懷,她明眸善睞,莞爾絕色。
“皇上現在待我就很好,過去的夢,我都快要忘光了。”
蕭琅炎不知道她到底被什麼樣的噩夢折磨過,更加憐愛地抱著她。
“朕會彌補,連帶夢裡的那一份,所有虧欠你的,朕都會逐一補償。”
蕭琅炎從來不是個說虛話的人。
次日,沈定珠就得知,蕭琅炎向宮務司下了聖旨,讓他們籌備帝後大婚事宜。.
三個月後,他要給沈定珠一個盛大的婚禮。
補償,從成親開始,給予她應有的、從未得到過的嫡妻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