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抬步便往那酒樓裡走,沈萱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她其實有些怕鬼。人死以後,不再受生前種種規則束縛,又無牽掛,最是叫人害怕。
老闆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紅著眼睛說:“我們不做生意。”
沈棠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想要殺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的殺意全都收斂起來,不叫人知道,否則人家會提防你的。”
老闆慘笑一聲:“我看上去很像是要殺人嗎?”
“你看上去不想活了,一個不想活了的人,自然要找一個墊背的。”沈棠自然而然的答道。
他的神色漸漸猙獰,眼中迸裂出血絲:“這位小姐說對了,我既然都不要這條命了,自然得找仇人報仇。”
沈棠憐憫的看著這一家:“可這仇你報不了。”
他說:“我想試試。”他與妻子結髮二十年,鮮血都融入到彼此的身體裡,就跟樹木一樣紮根發芽。妻子死了,他被削掉了肉,挖掉了一隻眼睛,割去了一半兒的舌頭。一個人都這般了,自然什麼都能試一試,包括殺人。
沈棠將視線落在了那個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年紀不大十四五歲,和如今的自己年紀相仿,也和自己一般,心中藏著的都是恨意。
“那你這女兒怎麼辦?”
“我們一家三口若是能活著,隻要一切好好的活著,若是不能活著,那便一起死了吧。”
在這亂世留下一個孤女,那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來的痛快。
小姑娘躺著眼淚問:“你來是做什麼的?”
“我來是問你有什麼仇什麼怨。”
“我娘死了。”
沈棠點頭表示知道,然後追問:“誰殺了她?”
有人逼死了她,間接的殺死也是殺死。
小姑娘用力的擦乾自己的眼淚:“那你能幫我報仇嗎?”
“那得看看你的仇家跟我是不是一個,和我說一說你有什麼委屈愁怨吧。”沈棠已經猜到了,但她還是要聽人親口說。
老闆心如死灰:“有人想要強買強賣酒樓,給一個低微的價格,讓我賣給他。我自然是不肯的,誰曾想那夥賊人就是綁了我的妻子,我妻子不堪受辱,回來便上吊自殺了。那夥人來自伯爵府,是小姐的仇人嗎?”
“是。”沈棠心想果不其然,燕婉收買林嬤嬤穿弄自己將店鋪賣出去,自己也聽說燕婉最近一直忙於生意,世上有很多巧合,是由必然組成的。
“你們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會幫你們複仇,如此,掌櫃的還要自己去殺人嗎?”
“殺。”
店老闆低低一笑:“當丈夫的,哪有妻子受了委屈不出頭。我妻子已死,隻怕能與她同葬。”
小姑娘捂著嘴哭得越發厲害。
沈萱瞧這場面,心裡十分難受,“世上竟有夫妻如此恩愛。”
“世上夫妻恩愛的有很多,生死相隨才是難得,老闆一心求死,我不攔著,你這女兒便托付於我吧。”沈棠遠遠的瞧著這個小姑娘,便覺得她有三分神韻像了燕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