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惠也雙手合十,回了一禮,抬起頭時,看到淨塵的臉,就很驚豔:沒想到來的是這樣年輕俊俏的僧人。如果桑寧看到了,定也是喜歡的。
想到桑寧,心裡就很難過。
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她真不希望她死掉。
分神間,淨塵被太後請進了月桑殿。
風雀儀沒有同去,而是想到了桑岐,沒有誰比桑岐更有資格主持妹妹的喪事了。
他站在簷下避著雨,思量著桑岐的情況,他已經派人送去瞭解毒丸,應不會有事吧?
仙林苑
桑岐服下解毒丸後,終於在天黑時醒來了。
他一醒來,就覺得餓,肚子也咕咕叫個不停。
負責照護他的楚獻一直守到現在,看他醒來,鬆了一口氣,又聽到他肚子在叫,忙命人準備吃食。
吃食是早準備好的。
沒一會,就端了過來。
桑岐也被楚獻攙扶著,坐到了桌子處等著了。
他死裡逃生,心態好,吃得津津有味,還問一句:“有酒嗎?”
酒自然是有的。
但楚獻不敢給他喝,提醒道:“安樂君,您現在不宜飲酒。”
桑岐聽了,滿不在乎地笑:“其實也沒那麼多禁忌。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才經曆一場生死,倒是有權這麼說。
楚獻自然還是沒給他酒喝,見他吃得正嗨,留了個小太監伺候,便出去了。
他出去後,就派了個侍衛去宮裡傳訊息:“跟陛下說一聲,安樂君醒了。”
那侍衛叫韓朔,正要走,又被楚獻拉住詢問了:“宮裡什麼情況?可派人打聽了?”
韓朔的兄長是禁軍統領韓達,已經得了訊息,回道:“桑貴妃仙逝了。陛下很傷心,還把自己關在月桑殿。眼下安樂君剛醒來,此訊息還是瞞著好。”
楚獻深以為然:“自是不能讓安樂君知道。”
桑貴妃沒了,安樂君更要兄憑妹貴了,皇帝便是為了睹物思人,也會保著安樂君的前程。他們這些伺候著安樂君的人,一時半會怕是回不到皇帝身邊了。既然回不去,那他們的富貴前程就全在安樂君身上了。
必須小心伺候著。
可不能讓他得知噩耗,再昏了過去。
韓朔沒再多說,從旁邊宮人手上拿了蓑衣,穿上後,就翻身上馬,去了皇宮。
皇宮
月桑殿
佛香飄蕩。
唸經聲也傳了出來。
賀蘭惠端著晚膳,走進殿裡,在這個秋雨連綿的雨夜,佛香縈繞,竟感覺有種難以言喻的暖意。
不,也許是燒紙錢等東西燒出的暖意。
煙霧有些嗆人。
她把晚膳放到桌案上,捏住了鼻子,低聲道:“皇兄,别寫了,先吃點東西吧。”
賀蘭殷像是沒聽到,依舊快速寫著佛經,一張又一張,寫完便扔進棺材前的火盆裡。
火盆裡已經堆了一遝抄寫好的佛經了,因為堆得密實,缺少空氣,燃燒不起來,隻冒出一陣濃煙。
怪不得嗆人。
“咳咳——”
賀蘭惠咳嗽著,走上前,拿起火鉗,挑開佛經,空氣流動,佛經迅速燃了起來。
她看著佛經漸漸化為灰燼,又看著貴重的棺槨,心裡喃喃:桑寧,如果你還活著,看到我皇兄這個樣子,會心疼嗎?會後悔當初沒有專一待他嗎?
賀蘭殷還在抄寫佛經。
一張又一張,彷彿不知疲倦。
但他其實早疲倦了,握著毛筆的手在打晃,寫出的字跡也不複之前的蒼勁飄逸,就像他的心,淩亂得不成樣子。
賀蘭惠看得很心疼,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賀蘭殷的手,勸道:“皇兄,你這樣,真是桑姐姐想看到的嗎?她為病所苦,最討厭别人不珍愛自己的身體了。你别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賀蘭殷不理會,依舊在抄寫佛經。
淨塵禪師說,為她抄寫佛經,是為她積累功德。
他想多抄寫一些,為她多積累一些功德,願她來世健康平安,不沾半點病痛。
但他的手腕太痛了。
痠痛到麻木。
忽而手中的毛筆墜落,他疼得皺眉,頓了一會,稍作歇息,然後,左手握著右手手腕,想再拿起毛筆,卻是拿不起來了。
他太沒用了!
他沒保護好她,如今,連為她多抄寫點佛經都不行了。
“砰!”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用力太猛,桌案斷裂,尖利的木塊反把他的手刺破了。
鮮血流出來。
賀蘭惠看得驚叫:“皇兄!你受傷了!來人!”
她想叫人來給他包紮傷口。
但他不需要。
賀蘭殷甩開她的手,站起來,疼痛沒有讓他清醒,他搖搖晃晃走向棺材,看到裡面沉睡的人,想去摸摸她的臉,忽而眼前一黑,整個人摔了進去。
“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