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年累月的神醫吹噓,差點真讓他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沉浸在那不存在的光輝之下。
他差點就忘了謙卑,隻剩滿身傲氣。
若真就這樣去底下見自己老孃,恐怕先得到的就是一身棍子教育,而不是數十載的離别。
這幾句多謝也讓薑予安心生幾分情緒。
她隻是不服氣郭老那幾句不正宗,沒有料到這道菜還有那麼大的淵源。
她抿唇,看著情緒爆發得差不多的郭老,出聲寬慰:“郭爺爺,事情都過去了,咱們活著的人自然得好好活著,人總得往前看的,不是麼?您沒救回您母親,也不能怪到你頭上,那個年代的醫療設備、還有藥物……很多原因的,不是嗎?”
郭老扯了扯嘴角,緩緩搖了搖頭,並沒有應話。
斯人已逝,再多的寬慰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已經離去的人無法再睜開眼,活著的人隻能帶著愧疚和思念一直活著。
見他這樣,與平時生龍活虎的模樣全然不同,可把宴彬珂給難受到了。
他拍了拍郭老的肩,“我說老不死的,我師姐可說得對啊,你再難過再傷心,這事也和你沒關係不是嗎?生老病死,咱們這些普通人哪裡有法子?就算你是個大夫,也不是什麼病都能看呀。咱們都已經是半隻腳踏進棺材板裡的人了,看開點!”
“看開點。”
郭老嘴裡喃喃,重複了宴彬珂這句話。
宴彬珂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看開點吧!再繼續想下去,這桌飯菜都要涼了。”
郭老大笑了幾聲,精神逐漸活絡。
如果不是他眼底的悲愴,恐怕都要以為他情緒已經恢複。
然而並不。
他笑過之後舒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對宴彬珂道:“老宴啊,自己看開是因為天命不由人,可勸不得别人,你也别勸我。但就像你說的,咱們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也不知道哪天我就去找我老孃,咱們得看開。”
他重新拿起筷子,看得出來是強撐出來的精神,扯著嗓子開口。
“來,吃飯吃飯,咱們小師姐忙活半天,咱們可不能辜負。得好好吃飯,再忙也不能餓著,小師姐也來吃!都來吃!”
薑予安瞧著郭老這樣,心中也牽扯起幾分無奈。
若早知如此,她不該做這道菜。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何況憋在心裡的話傾吐出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心照不宣的,大家都沒有再提這件事情,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他們也沒去吃那份三杯雞,隻留給郭老。
去回憶、想念,逝去的人。
或許在愧疚,自己這位醫者,救不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或許在後悔,沒有在當初的時光多陪陪自己的母親;
或許在遺憾,當初沒有好好地品嚐母親做的飯菜,隻是當做尋常,甚至在忙的時候還埋怨她來耽誤工夫。
可能怎麼辦呢?
人已經離去,在他尚是壯年的時候,她便早早離世。
這頓飯,吃得安安靜靜。
哪怕口齒留香,美味至極,但在人的感情面前,仍然收斂乾淨。
寂靜是被棚子外面一聲巨響給打破的。
像是東西炸開的聲音,掀起一陣慌亂,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尖叫聲!
“薑予安——”
隨後,小廚房裡也衝·進來兩個人影,喊著薑予安的名字,還帶著幾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