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比一聲高,在整個城中迴盪,久久不息。
強忍著淚的楚穆,在這一刻即便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都無法阻擋眼角溢位的淚珠。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將視線落在一眾跪地的將士身上。
“本王承諾,若是此戰我們無法再扭轉乾坤,本王絕不棄你們不顧,若是我們有幸活下來,本王全數厚待。”
許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大家士氣大增,都恨不得馬上衝上戰場與敵人拚死廝殺。
楚穆自然是不會魯莽行事,既大家抱著必死的心,即便不能將敵軍儘數殺儘,那也要讓他們元氣大傷才行。
隻要他們一旦全部犧牲,邊城便會被敵軍踏平,朝廷援兵已在路上,他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等援兵來救他們了,而是要讓援兵到達之時,能夠將元氣大傷的敵軍,一舉殲滅。
否則,敵軍隻會乘勝追擊,順勢攻下榆城。
屆時大周再想奪回兩城,隻怕難上加難。
楚穆安撫了眾將士之後,召了幾個主將到議軍事專用的房間,大家一起探討可行的辦法。
不過在幾人想不出良策,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面有士兵報告,“殿下,軍醫隊的淩大夫求見。”
楚穆怔了一下,想起了是淩青,便讓士兵帶他進來。
得了令,很快淩青被帶了進來,他身旁還跟著一個個子小小的男子。
淩青先是朝他行了一個禮,才看向幾個正在和楚穆議事的將軍。
片刻才開口,“殿下,不知可否同您單獨談一下?”
楚穆也隨著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主將的身上,隨後襬擺手,“你們暫且下去休息,稍晚些再繼續探討。”
待眾將離開,房中隻剩楚穆、南風、淩青,和淩青身旁的那個小個子男子。
楚穆才開口,“你找本王何事?可是想要離開?無妨,若想離開,本王派人護送你們回去阮棠身邊。”
淩青是阮棠身邊的人,他自然是不想他們跟著他一起送死。
不想淩青卻擺擺頭,“殿下,我們並非要離開,而是有事想同您商量。”
聽他說不想離開,楚穆還是有些詫異,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依舊一臉平靜,“何事,你說。”
淩青這才看向他身邊的那個小個子男子。
隻見那個男子將頭上戴著的灰色小帽拿下,如瀑布般的黑髮傾泄而下。
她朝楚穆行了一個女子的見禮,“大景小公主幻靈見過寧王殿下。”
楚穆沒想到這個小個子的‘男子’不但是女子,還是大景國的公主。
大景和大周是和邦,兩邦交好已餘數百年。
楚穆連忙示意淩青將人扶起,“幻靈公主不必拘禮。”
而幻靈站直身子以後,才道:“我是貪玩跑出來的,一直都跟在淩哥哥身邊,今日我本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但寧王殿下不畏生死的英雄大義,實在是讓我佩服,我想請殿下準許我離開軍營,我定然回去說服父親出兵援助殿下。”
大景與大周是接壤鄰國,正好位於邊城的東南方向。
大景國土面積小,人口也不算多。
但即便是如此,若是大景能出兵援助,指不定他們還能拖上一拖,也許能等到他們大周的援兵抵達。
楚穆對幻靈公主的提議自然是歡喜不已,但他也並未糊塗,淡定問道:“屆時還煩請幻靈公主告知你父王,他有何條件儘管和本王提,隻要是本王能做到的,必定會全力以赴。”
幻靈公主笑笑,“殿下無需客氣,大景和大周是友邦,大周有難,我們大景理應幫忙。”
楚穆朝她抱拳,朝她鞠一躬,“那就有勞公主了,公主今日的義舉,本王定不會相忘,以後公主有什麼需要本王幫忙的,儘管開口,本王也會全力以赴。”
“好,我記下了。”
之後幾人又大約商議了一下兩軍彙合之策,楚穆提出了裡應外合,他又將計策寫在紙上給了幻靈。
待幻靈將紙收好之後,他才道:“那本王差人護送你離開。”
卻不想幻靈公主擺手,“無須麻煩了,此時我離開不宜人多,殿下就讓淩青護送我即可。”尐説φ呅蛧
楚穆看向淩青,淩青撓了撓腦袋,“殿下若信得過,我護送幻靈公主離開。”
楚穆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好生保護好公主。”
淩青點頭,楚穆才吩咐南風帶兩人離開房間,從密道離開。
南風一直將兩人護送到密道的出口處,才折返回去城裡。
淩青和幻靈從密道口爬出,是一處荒涼的山野之地。
淩青細心將他們剛剛鑽出來的出口用枯草掩埋好了,才帶著幻靈去找路。
淩青經常去山上采藥,對於野外辨别方向倒是有一手,沒多久兩人便離開了邊城地界,一路向東南。
在兩國交界之地,兩人買了馬匹,馬不停蹄地往大景都城趕去。
終於在三日之後,兩人在大景的都城門口停了馬。
幻靈先一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淩青也緊跟著她跳下。
隻見幻靈走到城門盤查的士兵面前,拿出一個令牌。
那士兵一見令牌,便要下跪,被幻靈拉住。
“不用跪了,本公主是微服私訪,你放行便可。”
那士兵哪裡還敢攔,連忙讓她進去。
幻靈回頭朝淩青招招手,“淩哥哥,你趕緊跟上。”
對於公主的朋友,士兵自然也是不敢攔的,很快兩人便穿過了城門,來到了城裡面。
淩青第一次來大景,這裡人們的裝束和大周的大不相同,大部分女子都像初次他見到幻靈那般的裝束,露胳膊露腿是常態。
男子就更加袒露了,好多上身都不穿衣物,不過也有一些是穿著無袖的汗褂。
此時已然是春季,但大周那邊早晚還是有些涼意的,而這裡,已然進入了夏季,雖不至於很熱,但站在太陽底下一陣,汗流浹背卻也是正常的。
他們兩個人的打扮與這裡的人而言,是與眾不同的,所以一路上接收了不少注目禮。
淩青有些不習慣,反倒是幻靈,一臉從容。
淩青想著,她是公主,經常被人行注目禮,估計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淩青還是忍不住側眸偷偷地觀察她。
其實在幻靈去找楚穆之前的不久他才知曉她的身份。
她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又一直都不談論家人,他還以為她和自己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加之之前是在山上救了她,就更加以為她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最主要的是,幻靈跟在他身邊行醫那麼久,特别是在軍營的這大半年以來,她一點都不怕苦,見到那些受傷的士兵,也沒有流露出恐懼,甚至厭惡的眼神。
他就更加不會將她和尊貴的王室聯想到一塊。
剛開始她自己告知他身份的時候,他還愣了好久。
直到幻靈問他會不會怪自己隱瞞自己的身份,他才回過神來。
他哪有什麼資格怪她?
隻是得知了她的身份是公主之後,心裡有些失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