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熙元年十一月十日,白純終於是看到了傳說中的長安城,在嚴寒的北地跋涉多日後,她一直忐忑不安、興奮激動的心情,此刻也就顯得越發的激動。
長長的車隊依舊緩緩的向著長安城城門的方向駛去,白純此刻卻是恨不得不顧眼前的漫天風雪,一瞬間就飛到長安城內,站在自己的夫君跟前。
長安城的城門口,隱隱約約的能夠看到有兵士在來回巡邏,而隨著他們的車隊出現在城門口守軍的視線後,隻見城門口的數十騎,瞬間風捲殘雲般的激盪起空中的雪花亂舞,而後向著他們的車隊衝了過來。
“墨小寶見過夫人。”墨小寶在馬車跟前停下,翻身下馬行禮道。
一直掀著車簾,探頭望著長安城城門的白純,被凍的通紅臉頰上擠出一絲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墨小寶後,才問道:“葉大人人呢?”
墨小寶看了看白純身後的兩輛馬車,而後上前兩步低聲道:“葉大人如今在衙署,正等著慶王跟崇國公。”
白純先是愣了一下,不自覺地轉頭看了看身後慶王跟崇國公的馬車,瞬間明白葉青為何不在城門口迎接的用意了,這個時候,葉青顯然更想要義威並用,讓慶王跟崇國公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他們彼此在長安的處境。
白純點點頭,而後便示意墨小寶繼續帶路入城,此刻的她,依然還是捨不得放下車簾,她不想錯過哪怕任何一個打量長安城的機會,也更想感受一下,葉青這些日子一直所在的城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座城,與當年那盛唐時的長安,可否在漫天大雪中同日而語。
不知道何時起,慶王跟崇國公也是掀開了彼此的車簾,透過那寒風鑽進來的縫隙,不顧寒冷的打量著與他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長安城。
雖然自宋立國以來,不曾在長安建都,但最初也曾想過要在長安建都,隻不過當是迫於形勢,加上朝臣的反對,所以大宋建都的目光才會繼續東移。
但即便是如此,長安在他們這些皇室宗親的心裡,同樣也是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隻是此刻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城池,與他們印象中恢弘的長安城,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
處處都是低矮的房屋,處處都是狹窄的街道,大雪紛飛的視線裡,自進入那破爛、狹小的城門後,眼前的所有景象,都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些地方,在他們看來,跟剛經曆過一場戰火摧殘似的。
冷清雪白的街道上,隻有一串串的腳印跟一些歪歪扭扭的車轍印記,很難看到有行人、轎子、馬車出現在大街上,時不時的能夠看到一些小酒館、客棧、酒樓、商鋪等等,但都是一副殘破的模樣兒,與揚州、臨安相比,這裡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荒涼而又落寞、貧瘠而又孤獨。
“慶王殿下、崇國公請。”虞允文站在衙署門口,率領著一眾官員冒雪相迎,而白純的馬車,則是在墨小寶的帶領下,繼續緩緩向著前方駛去。
“虞允文虞大人?”崇國公趙師淳走下馬車後,隨著虞允文等眾官員行禮後,微微有些發愣的問道。
當年虞允文任淮南東路安撫使時,他就已經跟虞允文認識了,隻是那個時
候大家在揚州是各司其職,所以往來並不是很多。
但如今再見面,虞允文清瘦了很多,身上那股文雅之氣也漸漸被一股淩厲的軍伍之氣所代替,整個人如今看起來,也更沉穩、內斂了很多,給人一種踏實、心安的感覺。
慶王趙愷則是第一次見到虞允文,不過他對於當年因采石之戰而一戰成名的虞允文,也是仰慕多年。
當初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文官,竟然能夠在朝廷還未來得及拍差遣的武將過來時,以一個文官的身份率屯駐大軍,打敗了來勢洶洶的完顏亮,使其到死都沒能夠渡過長江,保住了大宋朝廷的安寧。
雖然後來在朝堂之上鬱鬱不得誌,加上那一戰雖然贏了,而且很徹底,但他虞允文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之下率領大軍作戰,所以後來功過相抵,虞允文也就被朝廷差遣到了大理寺後,便不再理睬。
虞允文不論是沉穩的氣度,還是那身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氣勢,以及那略帶儒雅的風度,都讓慶王趙愷深深折服,心中直呼:也許隻有這樣的臣子,才能稱得上是大宋真正的臣子。
至於葉青,雖然他也很敬佩,但相比起虞允文來,葉青身上有時候那股狼性的殘忍,卻是讓慶王有些忌憚,甚至是有時候會感到一絲隱隱的忐忑跟不安。
“臣葉青見過慶王殿下、見過崇國公……。”葉青站在衙署議事廳的門口,身上披著那件多年的黑色皮裘,離老遠就走了出來站在雪地裡向趙愷與趙師淳行禮。
“葉大人不必客氣。”趙愷跟趙師淳兩人先後於雪地裡還禮,而後才跟著葉青向議事廳內走去。
議事廳內並沒有趙愷、趙師淳想象的那麼冷,反而是顯得很暖和,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腳上所帶進來的殘雪,便悄無聲息的開始融化浸濕著鞋面。
“這是爐子,鐵爐子,取暖用的。至於這黑石,金人送來的。”葉青指著正當間的鐵爐,這玩意兒對於趙師淳已經不陌生,但對於趙愷來說,還是有些許陌生的。
特别是上方放著的茶壺,此時從壺嘴正冒著淡淡的白色氣體,更是引得趙愷驚歎著:既能燒水還能取暖兩不誤?
“慶王不必驚訝,這些個玩意兒,已經在給您安排的府裡都置辦好了,隻是因為時間倉促,所以給慶王您,還有崇國公安排的府邸,隻能是差強人意。臣是這樣的想的,等到明年開春後,而後在長安城最好的地段,給慶王與崇國公興建兩座嶄新的府邸,至於到時候府邸的風格等等,還希望慶王跟崇國公,到時候能夠多給他們提些建議。畢竟,這裡的都是些粗人,對於一些細節、精緻的東西還把握不了。”葉青說的是輕描淡寫、雲淡風輕,但聽在慶王跟崇國公的耳裡,卻是如同五雷轟頂一般。
熱情簡潔的話語,沒有客套之詞,但每一句卻是都戳在了慶王跟崇國公的心頭上,讓他們兩人瞬間就意識到,若是想要回揚州、臨安,恐怕是遙遙無期了,葉青是打算長留他們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