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誰也不敢把她這燙手山芋送去陳家,再等下去,陳玉嬌就徹底完了。
這個麻煩,她不接也得接!
易晚歎了一聲,看向一旁的客棧,道:“我會些醫術,大家散了吧,我帶陳大小姐去客棧診治。”
陳玉嬌的樣子看上去的確嚴重,誰都不想沾邊惹上大.麻煩。
眾人一鬨而散,卻也有好人在散去前,答應去通知陳家。
易晚抱著陳玉嬌上了客棧二樓。
剛才的一幕,客棧掌櫃看得清清楚楚,此時焦急的跟在易晚身邊跺腳:“哎呀,小兄弟,你給人送到我們客棧做什麼?”
“這要真有個好歹,我們客棧就完了,小兄弟還是另尋他處吧!”
“你們客棧門口出的事。”易晚轉過身,道:“難道你以為不管不顧,陳大小姐出事後,陳家和城主不會找你問責?”
掌櫃一頓,恍然覺得似乎有道理。
“若不想惹上麻煩,就祈禱陳大小姐無事。”易晚說著,歎道:“掌櫃開門營業,肯定認識不少人。”
“還請您去幫忙尋一家醫館,能不能請到大夫另說,藥材肯定需要。”
掌櫃神色複雜,卻也隻能應聲:“我能去找,但小兄弟,醜話說在前。”
“這陳大小姐要是有三長兩短,和我們客棧無關,都是你一人所為!”
易晚知道人心,沒有絲毫不滿,隻道:“掌櫃若是繼續耽擱下去,你就要擔責了!”
掌櫃的趕緊讓開,並道:“樓上右手邊是咱們天字號房,小兄弟帶人去那邊吧。”
所有人都害怕惹上麻煩,退的遠遠的。
易晚和小糰子帶陳玉嬌上樓,此時的陳玉嬌比剛才還嚴重。
她心口起伏緩慢,每一口氣都似乎憋在胸口出不來。
喉頭隨著她的呼吸發出破敗的風箱聲,嘴角溢位帶著血色的沫子!
小糰子也很喜歡鑽研醫術,見狀小聲道:“小晚晚,她隻怕有先天的毛病吧?”
易晚點點頭:“從症狀上看,多半是腑內的問題。”
“那怎麼辦?”小糰子摸了摸腦袋:“這裡什麼都沒有,就算要治療也得有東西呀。”
“沒事,你幫我去門口看著。”易晚想了想,小聲道:“别讓人進來,我給她點穴,先讓這口勁兒緩過來。”
小糰子疑惑的看著她:“你用什麼點穴?”
“這個。”易晚從發間抽出簪子。
小糰子瞪大眼睛:“簪尖太粗,壓根不能入穴,你别胡來,再把人給直接紮死了!”
“嗯。”易晚點頭:“我有分寸,你先幫我在門口守著,點穴的過程不能被人打斷。”
“陳家的人應該快找上來了,你攔著就好,别和他們起衝突,知道嗎?”
小糰子煞有介事的點頭,還不忘道:“衝突也沒事,我一拳一個,剛才還沒打夠呢!”
易晚瞪了他一眼:“事情越鬨越大,要是把老祖宗和靈仙宗牽扯進來,你我都要完。”
“千萬不能繼續動手了,大不了咱們逃回雲頂!”
小糰子出去後,易晚趕緊開始給陳玉嬌把脈治療。
正如她和小糰子所言,陳玉嬌身體內有舊疾,應該是從孃胎帶的。
但從這脈象上看,她似乎從未吃過治療舊疾的藥,難道是他們府上的大夫把脈不過關,沒察覺到?
還是她在極度的激動惱羞慌張憤怒之下,引發了暗藏的病症?
易晚隻給瞎眼嬤嬤還有白朮蒼朮把脈過,有些分不清狀況。
好在,陳玉嬌的病她尚有辦法。
她緩緩解開陳玉嬌的衣袍,順著五臟交經往下,一路用姮之玉的簪尖尖點穴。
易晚在點穴的同時,又對自己的手法有些奇怪。
她的醫術原原本本,都是從母親留下來的醫書記載上看的。
慧嬤嬤蒼朮白朮三人從未生過其他大病,最多就是風寒和頭疼腦熱,再就是腿疼腰痠,病症簡簡單單,她治療起來不奇怪。
陳玉嬌這種,她還是第一次接手。
可她的點穴異常順手,彷彿自己曾經經曆過千百遍。
不僅如此,真的人和醫術上畫著的也有區别,人的高矮胖瘦不一樣,穴位所在的地方摸索起來不同。
她竟然能一下子找準所有!
絲毫不誇張,若是手邊有銀針,她甚至能跟著醫術上的記載,完完整整的行鍼!
算是承襲母親的醫術天賦嗎,易晚越想,越覺得隻有這個可能。
但,就在她收起思緒的瞬間,有些許畫面快速的在腦海中閃過。
一閃而逝,太快了她壓根來不及抓住,隻依稀辨得是在診脈?
奇怪,雖然畫面很快過腦,她還是能分辯自己從未,在那個角度給人把脈診斷。
易晚心下有些不安,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繼續給陳玉嬌點穴。
所有的穴點完了,陳玉嬌的臉色恢複了稍許紅潤。
但也隻有一點兒。
易晚找客棧要了縫衣針,繼續給陳玉嬌放掌心和中指之間的血。
針紮入指間的瞬間,陳玉嬌恍如還魂一樣,猛然睜開眼。
易晚被她的動作嚇了一大跳,好在剛睜眼的陳玉嬌還在恍惚,並未回神,易晚趕緊繼續放血。
須臾時間,陳玉嬌已經完全清醒,同時也記起了昏倒之前發生的事。
她難以置信的轉頭,看向蹲在榻邊的易晚,質問的聲音透著沙啞:“你在做什麼?!”
易晚已經接近尾聲了,淡淡瞥了眼陳玉嬌:“救命,你昏倒了,引發舊疾。”
陳玉嬌說話間,隻覺身上帶著涼意,微微抬頭看去。
這一看,三魂丟了兩魂,尖叫了起來——她的衣裳竟然被褪了一大半!
此時的陳玉嬌香肩半露,上半身隻剩下一件粉色的肚兜!
她,她竟然被一個有孩子的白麪男人給看光了!
“流氓!”陳玉嬌顧不得其他,捂著臉帶著哭腔痛罵:“登徒子,你竟然敢輕薄我,我,我要殺了你!”
她的指間和掌心都是血,一動帶的到處都是。
易晚不耐煩的拉下她的手,繼續排血,隨口道:“哼,瘦的跟塊豬大排一樣,有什麼好輕薄的?”
陳玉嬌臉色又是紅又是白,惱羞帶怒的掙紮,朝外喊叫道:“你,你竟然得了便宜該賣乖,放開我,非禮啊,救命啊!”
她才剛清醒,舊疾尚未用藥,清醒也是被刺激而醒,經不起激烈的情緒了。
易晚緊蹙著眉,看到她把手中的血蹭的衣裳血跡斑斑,腦袋越發沉痛。
她一把拉下陳玉嬌胡亂揮舞的手,鉗住沉聲道:“陳玉嬌,我不是你爹孃,更不是城主家的人。”
“你若再這樣亂動,又一次激動昏迷,誰也救不了你!”
陳玉嬌心跳的厲害,腦袋的確昏沉的厲害。
她緩緩停下動作,小心的看向易晚:“你,你什麼意思?”
“你受了刺激當街昏倒。”易晚拿出手帕,處理著她手中的斑駁血跡,邊解釋道:“我剛好懂一些醫術。”
“不然你以為你那囂張跋扈,動輒打.打殺殺的凶惡樣子,我願意留下來救你?”
“解開你的衣裳也是迫於形勢,你已經半死,需要刺激交經穴位,讓淤堵的那口氣通順。”
“不那麼做的話,你這會兒早嚥氣了!”
順著她的話,陳玉嬌低頭一看,的確從露出來的雪白肌膚上,看到了有規則的紅點。
她沒學過醫術,卻也知道那些地方應該有穴位。
看來,這小白臉並未說假話。
陳玉嬌空出來的手攏了攏衣裳,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微紅著臉别開臉:“那,那也是你應該的。”
“我會昏倒,都是因為你們父子,你們不管我,我家裡不會放過你們!”
“是惡有惡報吧?”易晚給她把手擦乾淨了,拿出準備好的藥材止血。
再看一眼陳玉嬌色厲內荏的樣子,她動作放柔了很多:“你不糾纏,也沒後來的事。”
“還有,别動不動拿你的家世顯擺,家世給你比常人高的起點,不是讓你人前作威作福。”
“再說你怎麼知道别人沒背景,虹魚鎮周圍可都是大宗門,真得罪了大宗的嫡傳弟子,你以為城主保得住你?”
陳玉嬌盯著易晚的側臉,微微愣神。
不得不說,這小白臉長得可真好看,皮膚比她還要白,毫無瑕疵,側面線條柔和完美。
不僅是溫潤,還有種說不出來的魅惑,這要是個女子,得美成什麼樣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小白臉救了她的性命,對於他的說教,她好像並沒有很牴觸。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陳玉嬌微微擺頭,甩去那些奇怪的念頭,傲嬌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易晚冷嗬了一聲:“所以我還要多謝你寬容?”
“哼,不知感恩。”陳玉嬌别開臉,儘量不去看易晚白皙細長的手指,轉而道:“你那蠻牛兒子呢?”
易晚手中的動作一頓,聲音冷了幾分,糾正道:“年年是個好孩子,他不是蠻牛。”
陳玉嬌聽出她的責怪,哼哼幾聲:“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就有了兒子,還疼他疼的不讓人說。”
易晚聽到她一口一個你兒子,不免想到師父。
年年是師父的兒子,她是師父的弟子,簡直亂輩分了。
她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年年不是我兒子。”
“啊?”陳玉嬌坐直身子,雙眼亮了亮:“真的假的,你騙我的吧?”
易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騙你做什麼,我尚未婚嫁,他是我師……世界上最好的好朋友。”
陳玉嬌聽到陡然轉了的話鋒,疑惑的啊了一聲:“朋友?你看上去得有十六七了吧,那孩子才三歲!”
“是我長輩的孩子。”易晚不想繼續解釋這個,轉了話鋒,叮囑道:“你這病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
“回去後立刻找大夫給你診脈,以前順意不曾激發,如今顯現必須快些用藥,否則以後稍有激動,便會危及性命。”
陳玉嬌神色凝重,同時疑惑:“我此前健健康康,是不是你弄錯了?”
“陳夫人應該身體不好吧?”易晚猜測道:“還有你外祖母一脈,或許都有弱症。”
陳玉嬌遲疑了一番,嗯道:“我娘是有些柔弱,姨母生完孩子也有些體弱。”
“至於我外祖母……”到這兒話鋒頓住,陳玉嬌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她孃的姊妹連同外祖母病症不一,但身體的確都不太好。
“我知道了。”陳玉嬌心下鬱結,小聲道:“今天多謝你,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方,等回去後我會叫人送謝禮。”
易晚本來想說算了,誰知道陳玉嬌繼續道:“我命很值錢的,你是要靈石,還是金銀珠寶?”
靈石哎!
易晚很不爭氣的心動了,同時算計著如何不暴露真實身份,又不讓陳玉嬌懷疑。
她視線一轉,恰好看到窗台前的槐花樹,隨口取了個名字:“我叫槐生,是靈仙宗的小弟子。”
陳玉嬌一愣,看易晚的眼神更不一樣了:“你竟是靈仙宗的弟子?”
“外門弟子而已。”易晚小聲道:“你别直接去找我,靈仙宗規矩森嚴,要不,你拿著這個。”
她拿出小糰子給她的符咒,遞給陳玉嬌:“你送靈石時捏一捏這個,我感應到了,就會出現了。”
“最好晚上去,我隻有晚上才有時間,也不會被宗門上下發現。”
陳玉嬌捏著符咒,心跳微微快了幾分。
直到易晚離開,陳玉嬌的手,還緊緊捏著那枚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