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小時後,蘇絡被送到了病房,趕來的蘇媽媽和唐少雍一直等在外面,看到醫生走過來,兩個人都有些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人活在世上大約就是個矛盾體,有時候我們盼著結果的到來,有的時候,卻寧願一直懸在半空。
哪怕頭頂有彩虹,腳下有荊棘,也還是不願觸碰那可知的結局。
醫生的神情有些嚴肅,在數年如一日的從醫生涯裡,他或許已經做過無數次宣告病人病況的事,見過的病人家屬也是形形色色的。
就像現在。
他看到的是,眼前的兩個人從緊張和恐懼,轉而變成了不可置信和憂慮。
他也奇怪,因為他說的明明是:
“病人不是什麼突發的病症,她懷孕了,恭喜。”
……
蘇絡醒來的時候,不出意外,也有些意外,守在床邊的是蘇媽媽,而她看了眼周圍,並沒發現其他人在。
蘇媽媽將她扶著坐起身,然後從保溫桶裡倒出一小碗熱米粥,用勺子舀著遞到蘇絡的嘴邊。
“睡了這麼久,先吃點粥,好消化,晚上媽再給你做喜歡吃的。”
蘇絡是不太餓的,還總感覺肚子漲漲的,沒什麼胃口。
可看到母親有些憔悴的面容,她有些不忍心拒絕。
她現在的身體連她自己都沒辦法控製,所以總出這樣那樣的意外,讓身邊的人擔心。
如果她能變回那個常年不生病強健像頭牛似的蘇絡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就不會讓自己和親近的人總經受這樣的驚怕,隻可惜很多事都是不可逆的,就像那些受損的器官,無論她再怎麼小心翼翼地對待,它們不高興了,還是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她乖乖地把一碗粥下肚,然後靠在床頭,撒嬌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飽了飽了,吃不下了。”
蘇媽媽見了連忙將她的手擋住,臉色也有點說不出的意味。
蘇絡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麼了,就聽到病房的門響了。
唐少雍從外面走了進來,帶著一身的清寒。
他已經穿戴整齊,早已不見淩晨時的狂亂和狼狽。
而他眼裡的涼意,卻遠比那時要深重的多。
蘇媽媽見了他沒說什麼,隻是沉默地收拾好東西打算回家。
走前,她緊緊握了下女兒的手,話沒說出來,眼圈先紅了。
蘇絡開始的時候想問什麼,但後來突然打消了這個主意。
她想,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因為在場的三個人,心裡早已都是心知肚明。
蘇媽媽走後,唐少雍走到床邊,沒坐在蘇絡的身邊,也沒觸及她的皮膚,像是怕把他身上的涼意染給她。
過了會兒,他嗓音有些沉啞地開口:“醫生說,你懷孕了。”
這句話不知道他是以什麼心情說出來的,但聽在蘇絡的耳朵裡,著實是讓她吃了一驚。
她心裡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遲疑地撫上肚子,那裡面,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真的是,怎麼可能呢……
她還沒從這樣的震驚中緩過神,接下來的一句,卻將她的一切驚喜全然澆滅,如徹骨的冷水,澆在了她的肩頭。
“但我想,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