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不太像。”她道,“不過這一眼出别人在想什麼的敏銳,卻又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功夫。”
“是吧?我那些老夥計都說我人準。所以我這不才找上你了麼?”
周金華開門見山,直接將話題引到收購的事情上。
宋瑩放下茶杯,笑道,“承蒙周總得起,可我還是一個新人。”
“你可别說什麼新人了。盛世這些年,跟青橙之間可沒少鬥,趙鴻遠那個老傢夥有多賊,我清楚著呢!你能輕鬆把他趕走,還能讓那些老東西們離開董事會了依舊願意幫你說話,這本事,放眼帝都,秦、聞、趙三家那幾個掌權的當家人才能做得到。
“小一輩的人裡,或許也就秦老爺子那個孫子能跟你比,但那些大人物,離我們太遠了,就咱們這一畝三分地兒裡,我尋思著找不出第二個比你強的了。”
周金華這番話,可是不小的讚譽。
說完,他問宋瑩。
“你是不是接下來還有殺手鐧呢?我剛才青橙的股票,已經大幅度回暖了。之前我問你經紀人,能不能把疏鬆簽下來,她說得問問你的意願。
“我原是想著你可能要貨比三家,但如今一,你這是準備自己簽自己是吧?到時候這訊息一公佈,青橙的股票還有的漲呢!”
到底是生意場上的老狐狸,三言兩語就說穿了宋瑩的想法。
宋瑩的確是這麼想的。
之前由著股票掉,卻不理不睬,為的就是釜底抽薪,徹底將青橙那些有問題的人趁機清掃乾淨。
而疏鬆簽約的事情,沒有和董事會換人的事一起公佈,也是想趁勢,那些意誌不堅定的散戶手裡的股票,還會隨著輿論拋出來多少。
經過這樣兩步,宋瑩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握足青橙可流通的股份。
屆時,等簽約的訊息公佈,股票回暖,再適量拋售,便是高額利益。
藉著趙鴻遠搭的橋,走她自己的路,這才是宋瑩最終的目的。
但現在,這好像已經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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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點小心思,都被周總穿了,可見您才是最聰明的人。要我說,盛世在您手中,也挺好的。”
宋瑩喝了一口茶,不接招。
周金華卻自己找了根杆子爬。
“你既然給我戴了高帽子,那我乾脆大膽猜一猜你這小丫頭想要什麼——今天收購了青橙,明天就是别的。總有一天,會輪到盛世,沒錯吧?”
宋瑩捏著茶杯的手頓住了。
周金華繼續道:
“你從最一開始,寧肯不要資源,也隻和盛世簽約兩年。現在一年之期快到,再有一年,你就可以無糾紛解約。
“盛世給你的資源不多,你也不在意,我以前隻當你佛係,可現在來完全不是。你有野心,還不小。
“所以你來盛世,根本不是為了有資源和曝光度,而是因為盛世作為最老牌娛樂公司之一,有著最健全的經營和運行機製,但又不像華天那麼強勢。隻有我們可以接受你的兩年短約。
“在盛世,你可以進入這個圈子,但又能學到你想學的東西,為有朝一日,創辦自己的公司奠定基礎。但如果你要的隻是一個小公司,那完全可以搞個工作室,沒必要收購青橙,接管那麼大的盤子。
“所以我思來想去,你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吞食整個傳媒市場,創建一個能夠壟斷整個傳媒行業的娛樂帝國——沒錯吧?”
宋瑩望著周金華,似笑非笑。
山雀眼裡,滿是玩味。
周金華被她這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
“小宋總?”
“我忽然想起,周總是莫城人。”
“啊?對對,我老家在莫城。”
“真是巧啊。”
宋瑩喝了一口茶,輕歎一口氣,悠悠開口,“我外祖家也在莫城——莫城蔣家,您聽過嗎?”
聽到莫城蔣家四個字,周金華下意識坐直了身子,視線也朝著辦公室裡的小套間掃去。
宋瑩將他的樣子收入眼底。
原本隻是猜測,如今倒是確定了。
宋瑩放下手裡的茶杯,望著那扇緊閉的門。
揚聲。
“蔣修安,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裡頭!出來吧!”
周金華差點打翻了面前的茶盞,“小宋總,您說什麼呢?我這屋裡可沒别人,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周總,您知道哪裡露餡了嗎?”
“露……露餡?”
周金華一陣心虛。
宋瑩不再跟他迂迴。
“第一,我父親隻是一名老師,他的名下,並沒有什麼公司,所以别人喊我,從來都隻會叫我宋總,而不是小宋總。除了莫城蔣家的蔣修安,沒人會用這樣的方式稱呼我——小宋總可不是什麼雅稱,而是那小子對我的揶揄。所以你這稱呼,沒學對。
“第二,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今天,是第一次碰面,我們之間並沒有那麼熟悉。從青橙公佈我的身份,到您要主動賣公司給我,滿打滿算,不超過一個小時。一小時之內,您能對一個不熟悉的人揣度至此——我說句難聽的話,您要真的有這樣的識人之能,那盛世也不會是現在不上不下的樣子了。”
“話太多,漏洞就越大——除了有人告訴你這些,我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宋瑩想要創建自己的娛樂帝國的夢想,除了秦殊之外,隻有一個人知道。
那就是蔣修安。
“你再不出來,我可要闖進去了。”
宋瑩再次對著小隔間揚聲。
片刻之後。
吧嗒一聲響。
門從裡面打開。
一個染著藏藍色頭髮,夾克配白色內搭,黑色褲子的頎長身影不情不願的走了出來。
少年人上去隻有十九二十歲。
眉眼間,和宋瑩有幾分相似,但卻更明朗銳氣。
青春朝氣的蓬勃在他眉宇間綻放,陽光又帥氣,隻是被藍色的頭髮一襯,又多了非主流的氣息。
撇撇嘴,少年人手插褲兜拽酷,擰次擰次地上前。
哼聲,“聰明的女人容易沒人要。”
“我謝謝您——老孃已婚。”
說這話的時候,宋瑩已經站起身,上前往他後腦勺上來了一巴掌。
“出了趟門囂張了是吧?頭髮都染色了,你咋不把那玩意兒整成綠的呢?”
少年脖子一縮,“我倒是想呢,這不是覺得寓意不好麼?”
“我這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是吧?”
宋瑩抬手揪住少年的耳朵。
前一秒還在冷傲耍酷的少年,一下子像是老鼠見了貓,慫得舉手求饒。
“我錯了姐,我錯了!别揪别揪!要臉要臉!”
還有外人在呢!
周金華連忙默默轉過身去,假裝什麼都沒到,什麼都沒聽見。
“今天回去,就把這玩意兒染回來。”
宋瑩鬆開手,隨手薅了一把蔣修安的長毛。
結果沾了一手藍色劑。
她頓時更嫌棄了,“不是,蔣修安,你這擱哪兒染的?褪色這麼厲害?”
蔣修安弱弱開口:“這不是害怕回去被爺爺訓麼,就染了個可水洗的……”
宋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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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家將門出身。
門風嚴謹,行端立正,老爺子對子孫要求極嚴。
尤其是兒郎,不許染髮,不許燙髮,更不許抽菸廝混。
原本頭髮都是要剔寸頭的,也就蔣修安死纏爛打苦苦哀求,仗著自己是蔣家最小的一個,這才勉強留了個稍長點的毛寸。
小時候起,蔣修安就有一個偉大的夢想,那就是總有一天,要體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髮色。
如今好不容易逮著接宋瑩去莫城的機會,出趟遠門,終於有了人生中第一次染髮經曆。
誰知道,才染了半天,就被嫌棄了。
蔣修安扯著宋瑩的小西服下襬,祈求。
“阿瑩姐,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别給爺爺說好不好?我回去之前一定洗乾淨,你就讓我多頂一會兒吧……”
旁邊的周金華餘光瞥著這畫風突變的一幕,嚥了下口水。
小少爺剛才在他面前,可不是這樣的……
無儘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