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徽沉默地看著李潤珠,看著這個因為害怕和著急而語無倫次又一身狼狽的少女。
她在求他。
一個堂堂公主、金枝玉葉,此時此刻在驚慌失措、低聲下氣地求他這麼個區區下人。
周子徽覺得荒唐不已,心裡又堵得厲害,他一向是個情緒沒什麼起伏的人,可是此刻,面對著這樣的李潤珠,他隻覺得心裡壓抑到了極點,他想跟李潤珠大吼,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對他一個下人低聲下氣?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狼狽卑微?
但是面對著那雙哀求濕潤的眼睛,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於是,心裡就更堵了。
李潤珠見他不語,臉色卻變得更加陰暗了,李潤珠心裡著急,一邊護著小順,一邊又要開口哀求,隻是不等她開口,周子徽卻率先開口了:“除了腹痛,還有哪兒不舒服?”
李潤珠一愣,隨即搖搖頭,想說沒有,可是小順卻又忙不迭插口道:“公主還腹脹!而且哭得久了,公主會眼睛疼!嗓子也啞了!”
“小順!别說了!”李潤珠忙得又去嗬斥小順。
周子徽正要詢問怎麼個腹痛法兒,卻一瞥眼瞧見軟墊上的一抹嫣紅,登時人就愣住了,然後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等著,我去抓藥。”撂下這麼一句之後,周子徽匆匆退了出去。
……
這還是周子徽頭一次去醫館裡頭抓藥,而且還是姑娘用的藥,饒是看似一臉雲淡風輕,但是他心裡卻是不自在的很,用最快速度抓完了藥,周子徽匆匆趕了回去,將藥交給了小順去煎。
他也不好繼續在這兒待著,一則是不方便,二則是他心裡帶著愧,實在不想面對李潤珠那雙驚惶又不安的眼睛,他要是還賴著不走,隻怕李潤珠連疼都不敢喊。
臨走的時候,一瞥眼瞧見桌上擱著的那本《女論語》,周子徽不由得頓住了腳,他下意識地就想過去把那本書給帶走,可到底還是理智回籠,不過是稍稍頓了頓,然後便就抬腳出了門。
周子徽很少有內疚這種情緒,但是今天,他格外內疚,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周子徽腦子裡都是李潤珠那雙驚惶的眸子,還有被咬破的唇,越想越喘不過起來。
最開始的時候,他對李潤珠是帶著偏見和厭煩的,這沒辦法,他不過是俗人一個,也會遷怒,後來漸漸地,他發現在李潤珠是個懂事兒的,也是個願意安安分分做好四皇子妃的,所以他對李潤珠的印象有了改觀,並不像四皇子那樣從始至終都對李潤珠厭惡透頂,甚至偶爾他會覺得李潤珠很可憐,尤其是從李潤珠的立場來看,這個十來歲的姑娘無疑是無辜的,也是令人心疼的,所以周子徽才會覺得內疚。
到今天這內疚到達了頂點。
馬車在四皇子府前停下,車伕過來打開了車門:“周先生,到了……咦?周先生,您在想什麼呢?怎麼坐著不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