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增點點頭,率先進了大門。
……
正堂。
老管家給裴孝廉上茶,裴孝廉卻根本沒有喝茶的心思,而是從屬下手中取出了一封文書,輕輕放到了穆增的面前,有些為難地措辭道:“尚書大人,這是西槐别院蘇老夫人今日一早送到本官手中的,還請……尚書大人過目。”
聽到裴孝廉提到蘇良錦,穆增當即一愣,顯然是意想不到,然後忙不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從桌上拿起了那份文書打開,那上頭熟悉的字跡甫一映入眼簾,穆增的手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蘇氏良錦,有夫穆增,四十年前嫁做穆氏婦,本圖一世夫妻和睦,不想卻做半世怨偶,情意早散,緣分既儘,當一别兩寬,今妾情願立此休書,任其改婚,永無爭執。
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
這是蘇良錦的字,亦是蘇良錦的性格,其實這封《和離文書》早在三十五年前就該送到他手上,隻是隨著穆昇的出生,蘇良錦改變了心思,因為這個,穆增當時鬆了口氣兒,他以為蘇良錦已經學會了妥協學會了顧全大局,後來即便蘇良錦搬去西槐别院,穆增也沒擔心蘇良錦會再起和離的念頭,畢竟一把年紀,畢竟得顧及兩個孩子的顏面,畢竟要考慮世人的看法……
穆增以為自己贏了,蘇良錦縱使再恨他怨他,這輩子還不得冠著穆夫人的名號?就算死了,靈位不還得擺在他的身邊?
哪想到,時隔三十五年,蘇良錦卻再次給了他當頭一棒,而且比三十五年前的那一棒,更狠更致命。
穆增的手哆嗦得不成樣子,他使勁兒將那封《和離文書》撕成碎片,然後在裴孝廉詫異的目光中,他扶著桌子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著急忙慌地朝書房走去。
“尚書大人!”裴孝廉跟著站了起來,看著穆增遠去的背影,他站在原地,想跟卻又不敢跟上去,為難地撓了撓頭。
瞧著老管家進來,裴孝廉忙不迭上前道:“管家,在下已經知會過尚書大人了,還得趕去蘇府一趟,可是尚書大人……”
裴孝廉的確隻是來知會穆增一聲的,蘇良錦身份不同尋常,可是有個做堂堂左相的兄長撐腰的,隻要她提出和離,那還有什麼可說的?不過穆增跟蘇府也不是尋常門楣,所以裴孝廉得親自這走一趟。
老管家歎息著搖搖頭,道:“裴大人請回吧。”
裴孝廉趕緊拍屁股走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他也是硬著頭皮過來,自然不能等著看穆增笑話。
裴孝廉走後,老管家蹲了下來,將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撿了起來,每撿一片就是一聲歎息……
老爺,事到如今,你可算是後悔了吧?
“咣噹!”
驀地書房裡頭傳來一聲悶響,老管家一愣,隨即丟下了手裡的那一遝紙片,慌忙跑進了書房,然後就看著穆增跌倒在地,面前是一個摔成兩半的澄泥硯。
“老爺!老爺!您怎麼樣了?”老管家急的不行,趕緊蹲了下來,過去扶穆增,可是穆增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雙目緊閉,臉如金紙,老管家倒吸一口涼氣,忙不迭就扯著嗓子朝外頭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