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芸道:“我等姐姐吃完,再去吃。”
“胡鬨!又想惹我生氣?”蘇良錦沉了臉,一邊就要放下勺子,“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姐姐别生氣,我這就去盛!”柳南芸忙不迭道,趕緊起身朝外走去。
蘇良錦打量著柳南芸的背影,忍不住牽了牽唇,然後目光就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穆葭身上,衝她招了招手:“過來。”
穆葭忙行至蘇良錦面前,在床沿兒上坐下:“祖母。”
“你覺得我為什麼忽然想到和離的事兒?”蘇良錦緩聲問道。
穆葭心裡隱隱約約有答案,可是她哪裡敢說出口?當下,她遲疑地道:“祖母自是為了我們長房著想,為了能讓我們徹底遠離穆府那個爛泥坑……”
“你說的不錯,隻不過你隻說了一半,”蘇良錦笑了,枯槁的手在姑娘白嫩的手上拍了拍,“你這般眼明心亮的丫頭,想來已然是心知肚明瞭。”
“你不敢說,其實我也沒想著瞞著你,還有旁人,”說到這裡,蘇良錦長長地吐了口氣兒,目光落在桌上那碗冒著騰騰熱氣兒的雞絲粥上,衰老滄桑的臉上,漾出一抹溫情,“這輩子,我對得起穆增,對得起兒女,也對得起自己,唯獨對不起她,我早就想著跟穆增和離,不做勞什子的穆夫人,死後牌位也不用擺在穆府的祠堂,隻是她一直攔著不許,就怕我又淪為京師人的笑柄。”
說到這裡,蘇良錦忍不住笑著搖搖頭,又道:“倒是這次,穆府出了這樣的汙遭事兒,我倒是能藉此機會提出和離,這樣她才不會攔著,說起來,我倒是應當謝一謝那對佟氏姑侄。”
“和離了好,清清白白的,再不是什麼勞什子穆夫人,就此跟穆增劃清界限,往後我這個老婆子就是她一個人的了,”說這話的時候,蘇良錦笑得異常溫柔,滄桑衰老的容顏竟也顯出一抹明麗,“别看我這一把老骨頭,她且稀罕著呢。”
蘇良錦話已至此,穆葭還有什麼聽不明白的?
一時間,她腦中一片空白,雖然一早就有這方面的猜想,可是冷不丁從蘇良錦口中聽到準確答案,穆葭還是覺得天方夜譚,實在是……
太震驚了,兩個女人……
這樣的事兒,簡直是亙古未聞,可是這……這又有什麼不可嗎?
上輩子,蘇良錦病死之後,柳南芸以身殉主,穆葭還曾感慨過柳南芸對蘇良錦是一片忠心,可是如今想來,柳南芸並不是殉主,而是殉情。
這世間有情人無數,可試問又有哪對男女能夠真的做到生死相隨、義無反顧?
所以,又有什麼不可以?
而且,就穆增那樣薄情寡性的男人,非得讓蘇良錦一生錯付?
許是對穆增的厭惡,又許是對蘇良錦的感激,使穆葭根本不可能站在穆增的立場上去看待此事,相反,在最初的震驚過後,穆葭很快平靜下來,她對上蘇良錦滿含期待的眼,一字一字認真道:“祖母,您做的對,穆夫人的頭銜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