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小妾的兒子倒是遺傳了李家血脈,而今年十四,去歲時候就已經考取了秀才,成為了李文翰希望的寄托。
在這個母憑子貴的年代,沒有任何背景的母親在李府的日子恐怕會越來越難熬。
母親不好過,妹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得把那鋪子經營起來,賺到了銀子將母親和妹妹接過來才是最好的。
如此想著,李辰安離開了畫屏湖,走入了七裡橋巷子。
穿過七裡橋巷子,再拐過八角亭就到了他所居住的二井溝巷子。
不遠,這樣慢悠悠而行大致也就是半個時辰。
他並不知道他的身後略遠處跟著一個揹著一把劍的女子。
她就是四公主手下四大高手之一的玉衡。
玉衡著他的背影眉間微蹙露出了一抹疑惑——
他的背原本是微微勾著的,可隨著他向前而行漸漸地直立了起來,最後筆直。
步履雖然依舊很慢,卻很堅定,就像移動的標槍一樣。
就像忽然之間蛻變了一樣。
蛻變了什麼呢?
玉衡想不明白,也沒有再想,她的任務是跟著他,不驚擾到他。
隻是她覺得有些怪異,掌管著寧帝國最高諜報機構的麗鏡司的四公主寧楚楚,怎麼會對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子產生了興趣呢?
……
……
畫屏東。
有侍衛將煙雨亭外數十丈距離的範圍給隔離了開來。
鐘離府的三小姐鐘離若水已經在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那艘畫舫來到了煙雨亭裡。
當然,畫舫那邊現在極為熱鬨,因為要想登上畫舫,就必須對出那對聯的下聯。
畫舫的甲板上擺著三張桌子,桌前坐著三個面容矍鑠的老者,他們是博學之士,為本次文會的評判。
岸上學子們所對出的下聯都將署名呈給這三位評判,若是能夠得到其中兩位的好評,此人便會受邀登上那畫舫的二層樓。
若是能同時受到三位評判的好評,便能夠登上這畫舫的三層樓。
若是三位評判都對某一道下聯評審為甲上,此人便能成為三層樓裡的坐上賓。
鐘離若水回頭望瞭望那處的熱鬨,撇了撇嘴坐在了四公主寧楚楚的面前,她的婢女取了幔帳將這煙雨亭給圍了起來,於是裡面發生的事外面便再也不見。
她伸手就揭開了食盒,從裡面取了一粒精緻的點心,毫不顧忌形象的將那點心塞入了小嘴裡,腮幫子頓時鼓鼓。
“還是京都雲錦記的馬蹄糕最好吃!”
“我說……上個月你來信不是說要親去北漠的麼?怎麼忽然又改了主意要跑這廣陵城來?”
寧楚楚對鐘離若水的這番舉動似乎司空見慣,她也撚了一粒杏仁餅小小的咬了一口,“父皇改了主意,估計……估計是太子想要這個功勞。”
她小口的咀嚼著,上去比鐘離若水更加淑女,可偏偏她是寧國凶名在外的間諜頭子,而鐘離若水卻是寧國大名鼎鼎的大才女。
在吃相上似乎搞反了。
“去歲九月,北漠荒人犯邊,北漠有大將軍夏侯卓守衛,荒人哪裡是他的對手,可偏偏荒人卻打下了九陰關,甚至占領了九陰城……”
“這夏侯卓不是太子殿下的家奴麼?此舉……莫非是故意而為,以便太子殿下能斬獲軍功來壓二皇子一頭?”
寧楚楚又小小的咬了一口杏仁餅,那雙漂亮的眉頭一揚,“鬼知道呢?如果真是這樣……隻怕他們是在火中取栗!”
“荒人又不可怕。”
“北漠承平已久,曾經的荒人是不可怕,可現在卻不一定了!”
“怎麼說?”
寧楚楚嚥下了嘴裡的杏仁餅,“而今荒人的首領名叫宇文峰!這個人在五年前崛起於秀山部落,他用了三年的時間統一了北漠,在秀水原建立起了荒人有史以來的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池!”
“那座城叫大荒城,昔日的北漠十六個大小部落被他征服,他創立了北漠二十七州,事實上他已經建立起了一個強大的國家,隻是……隻是廟堂之上並沒有意識到他接下來極有可能的野心!”
鐘離若水一怔,“有這麼厲害?”
寧楚楚嘴角一翹,“恐怕比許多人所想的還要厲害!”
“皇上是什麼意思?”
“父皇他……估計也是想太子哥哥的能力吧。”
這話寧楚楚說的比較委婉,事實上她早已向她的父皇諫言,但顯然並沒有引起她父皇的重視。
也或者皇上另有考慮。
誰知道呢?
“我來這裡可不是和你說這些的,我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要弄這一出以文選婿的破事?”
鐘離若水抿了抿嘴,又從食盒中取了一粒桂花糕,使勁的咬了一大口,“程國公想要為他那兒子向我提親……那廝你知道,當年在京都我一直拿他當兄弟,他現在居然想要睡我!”
“父親又不願得罪了程國公府,我能怎麼辦呢?”
“思來想去沒個主意,後來還是沈家大小姐沈巧蝶給我出的主意,在程國公尚未從京都趕來之前向廣陵才子放出風聲……你瞧,這效果挺不錯的!”
寧國大才女鐘離若水此刻絲毫沒有才女的樣子。
她那張俏美的臉上是洋洋得意的神色,腮幫子依舊在一鼓一鼓的,倒更像是一個性子頗野的丫頭。
寧楚楚也沒覺得奇怪,因為私下裡鐘離若水本來就是古靈精怪的性子。
她奇怪的是那個叫沈巧蝶的姑娘。
“沈巧蝶又是誰?”
“哦,廣陵糧商沈千山的女兒……才色雙絕啊,可惜命也不好。”
“怎麼個不好法子?”
“還不是怨她那爹!”
鐘離若水憤憤不平,又道:“她爹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娃娃親,對方是李家……就是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可惜並不是當今戶部尚書李文厚的兒子,而是這廣陵城竹下書院院正李文翰的兒子。”
“這不是挺好的麼?畢竟出自書香門第,怎也配的上她一商賈之女。”..
“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李文翰的兒子名叫李辰安,這傢夥身上非但沒有李家的書卷氣息,反而……怎麼說呢,雖然廣陵城的人說他是個傻子這有些過了,不過這人確實極為普通,聽說而今還被趕出了家門,落了個破敗境地。”
“那確實也是誤了沈姑娘。”
寧楚楚對這事沒啥興趣便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忽然俯過了身子,神秘兮兮的對鐘離若水說道:“剛才我倒是遇見了一個少年,他隨口對上了你出的這對聯,我聽了覺得極好,你要不要聽聽?”
“摸樣兒怎樣?”
“生的還算是英俊,關鍵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氣質……怎麼說呢?十七八歲的年紀,卻偏偏有著一股七八十歲的老成……嗯,也不能說是老成,有些不透。”
“你也不透?”
“嗯,我也沒有將他透。”
“好呀,這樣的人才有趣,哪像程家那小子,膚淺!他那對聯是怎樣的?”
“你聽好了!”
寧楚楚清了清嗓子,極為慎重的將那對聯給吟誦了出來:
“眼裡有塵天下窄,胸中無事一床寬。”
“你覺得如何?”
鐘離若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當為上賓,他人呢?”
無儘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