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雨接著說道:“縣令大人,經過這件事情,我派人調查過這裡的風土人情。據我所知,吳三娘並不是第一個被騙來的良家婦女,在村子裡還有許多類似的婦人。我建議大人重新徹查這些案子,讓那些被迫留在這裡的婦人可以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鄉,而不是一直受製於人。”
“夫人說得極是,本官會派人徹查的。”
“那我替她們多謝大人了。”
“這是下官應該做的,夫人客氣了。”
圍觀的百姓終於發現縣令的態度很奇怪了。他好像對這位夫人格外的恭敬,那語氣不像是地方官對普通百姓說的,而像是下級對上級說的。
“那位夫人到底是什麼來曆?怎麼覺得縣令大人在她面前連氣都不敢喘?”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我也是這樣想的。”
吳三孃的爹孃找了多年的孩子,終於知道孩子的下落了,卻沒想到見到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個死人。
二老也不顧那具屍體有多可怕,趴在她的身上痛哭起來。
三個孩子看著屍體已經有些腐化的爹孃,站在二老的旁邊跟著哭了起來。
“娘……娘你醒醒……娘你不要嚇唬我們……娘……”
“娘,你起來,我們再也不調皮了,我們一定聽你的。”
“娘,你要是不醒過來,我們就沒有娘了……”
三個孩子怎麼喚也喚不醒吳三娘。藲夿尛裞網
吳三孃的臉上還有傷痕,看得出來臨死之前還被打了一頓。
慕思雨對二老說道:“如果二老覺得養他們三個很困難,可以把他們交到育兒堂。”
“多謝夫人的關心。”吳父說道,“我們家裡有不少茶田,每年靠著采茶賣茶便能過不錯的日子,養這三個孩子沒有問題。我們已經沒有女兒了,這三個孫子孫女就是最後的寄托。您放心,我們肯定把他們三個照顧得好好的,就像是照顧三娘一樣。”
吳母跟著哭道:“怪我,我沒有照顧好三娘,害得三娘受了這麼多罪。當初孩子他爹說報官找人,我嫌她跟人私奔,覺得丟人,一直不願意報官。再加上她一直說那個男人對她有多好,我想著要是她過得好,她跟人私奔的事情就算了。誰會想到她嫁的竟是那樣的洪水猛獸。我們應該早點來找她的。”
慕思雨安慰了幾句,把三個孩子交給二老照顧,便回去了。
當她回到麻將館的時候,那裡已經圍堵了許多女人。
一雙雙眼睛看嚮慕思雨,彷彿她多長了一隻眼睛或者多長了一張嘴巴,那表情怪異極了。
“你們乾嘛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慕思雨問,“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姐姐,你好厲害。”其中一個婦人說道,“你不知道,今天我回去,我那男人主動做家務,還主動照顧孩子,之前連掃帚倒了也不會扶一下的人突然變化這麼大,肯定是因為今天這個案子讓他們反省了。”
“今天這個案子是件不幸的事情。”慕思雨說道,“我應該早些勸她的。如果我早些勸她離開,或許她不會落得那幅田地。”
吳三娘死了,這是慕思雨沒有想到的事情。她以為她真的走了。不過也是,如果她真的捨得走也不會等到今天了,說白了就是放不下孩子。
吳三孃的善良最終沒有得到好報。
剛才她派人打聽過,張父張母招了,說是張林在賭坊裡賭博,幾天不回家,張父張母心裡有氣,見吳三娘也打麻將回來,把氣撒在她的身上。
不曾想,一次失手,吳三娘死了。
三個孩子親眼見證這一幕,張父張母為了讓他們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就把他們賣到幾十裡以外的地方。隻想著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就把那個孫子帶回來,至於孫女嘛,反正也是賠錢貨,沒有必要帶回來。
張林回家後,為了不讓這件事情暴露,他們隱瞞了真相,騙張林說吳三娘幾天沒回家了。於是便有了剛才那一幕,同時也有他們落網的那一幕。
“行了,姐妹們,日子是你們自己過的,我又不能幫你們過日子。因此,你們應該好好想想應該過什麼樣的日子。好了,言儘於此,今天誰想打牌我奉陪,别的就不奉陪了。”
此事鬨得挺大的。吳三孃的‘天真愚蠢’成了各家各戶教育自己子女的反面教材。同樣的,官府挨家挨戶調查,真的解救了十幾戶被拐騙過來的良家女子。這些女子有的為了孩子不想離開,有的卻是毫不猶豫地離開。哪怕她們的孃家也沒有她們的容身之處,那也比繼續留在這裡強。
幾個月後,慕思雨在打牌的時候,陸夜送來了一封信。
“夫人,雲兒小姐送來了信函。”
聽說了陸芷雲的信函,慕思雨馬上放下手裡的麻將,接過信函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姐姐,你女兒多大了?”對面的牌友問道。
“二十幾歲。”
“姐姐瞧著才二十幾歲,沒想到有個二十幾歲的女兒,真是看不出來。”
旁邊的人笑道:“難道姐姐在幾歲的時候就生了一個女兒?”
慕思雨嗤了一聲:“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
“怎麼沒有見過你女兒?”
“她成家立業,跟著她夫君走了。”慕思雨說道,“女兒嘛,我們辛苦養大她們就是為了讓她們有個好歸宿。她夫君對她好,她當然跟著她夫君了。”
“姐姐不用傷感,我們會陪著你的。”
“我不傷感,反正我也呆不久了。”慕思雨把信函摺疊起來,“我女兒送了信過來,說是她那裡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啟程回京城了。”
“姐姐要走?”幾道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
其他人看了過來。
“夫人要走嗎?”
慕思雨看了看四周,說道:“我走了,麻將館還是會開著,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姐姐走了,麻將館便沒了溫度。”
“我們是因為喜歡姐姐,願意和姐姐玩才過來打麻將的。姐姐要是走了,我們對這裡也不是那麼留戀了。”
“放心,我會回來的。”慕思雨說道,“這裡環境不錯,挺適合養老。我和我夫君把正事辦好之後就會回來。”
“什麼正事?”
“我二女兒和二兒子要成親了。”
“那這是正事。”
眾人又提起慕思雨的兩個快要成親的兒女。
當他們知道她有四個孩子時,一個個面露驚訝的神色。
慕思雨那張臉太有欺騙性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眉宇間連一條皺紋都沒有。不過,就算心態再好,終究還是看過許多風景的女人了。
提起孩子,對任何一個母親來說都是說不完的話題。
當慕思雨從麻將館回去的時候,陸羿正在和齊霄下棋。
這兩人是真的過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除了釣魚之外就是下棋,偶爾約好了騎馬狩獵,但是動真格的時候很少,幾乎就是出去透透氣,很少殺生了。
“今天收到了雲兒的信函,你們知道吧?”慕思雨在旁邊坐下來。
“知道。”齊霄說道,“那位林氏如強弩之末,近幾日便會離開人世。謝承錦與她有短暫的母子之緣,想要留下來為她守一個月的墓。”
“一個月後,我們要啟程回京城了。”慕思雨說道,“清兒和宋家的親事得提上日程,不能再耽擱了。”
“算算時間,少羽家媳婦是不是快生了?”齊霄落下一子,看向對面的陸羿。“你這個當親爹的怎麼一點兒也不關心?那可是你大兒子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子嗣。”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這個年紀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先不說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子嗣,就算沒有,隻要他們樂意過那樣的日子,那就沒有問題。”
“錯了。”慕思雨在旁邊挪了挪齊霄的棋子。
齊霄按住她,說道:“姑奶奶,我知道你想幫你男人。不過觀棋不語真君子,你别在這裡搗亂,一邊呆著去。”
慕思雨說道:“行吧,你不相信我的判斷,那就隨便你好了。”
一分鐘後,齊霄看著輸掉的棋子,沒好氣地放下手裡的黑子:“你們兩口子是故意的吧?王妃故意轉移我的注意力,陸兄悄中給我布了一個局。”
“承讓了。”陸羿說道,“早就說過讓你找個賢內助,你自己不樂意的。那現在也别怪我們二對一,反正輸就是輸,願賭服輸。”
“對面那位豆腐西施整天守在那裡看你,你就不動心?”
“什麼豆腐西施?”齊霄不明所以。
“那個年紀小小的,瞧著與雲兒差不多大,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的小姑娘。”
“得了吧,我不喜歡這麼年輕的。”
“你要年紀大的也行。”陸羿故意逗他,“我明天就去找媒婆,讓媒婆給你找個年紀大點的。”
“不下了,你們兩口子真是欺負人,我出去走走,透口氣。”
齊霄走在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
現在的太平日子便是他想過的日子,别的他真沒有興趣。
這時候,隱約聽見說書人提起暗法司。
“當年的暗法司首領姓齊,長得像是天神下凡……”
齊霄摸了摸臉頰。
天神天凡嗎?
嗬!
真是久違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