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攢起全部力氣,她終於扯出一個勉強的上彎弧度:“嗨,好久不見,遲騁引。”
短短片刻,刹那天堂又一瞬地獄。
洛呦呦笑得有多吃力,眼前的這個男人就笑得有多輕鬆。
遲騁引的酒窩仍掛在兩旁,目光卻落到她的藍白條紋衣上:“好久不見,你生病了?”
發熱的胸口燙得鼻尖一紅,洛呦呦低頭看著左手的腕帶,毫不在意地回答:“小病,結石。”
見面前的人沒再開口詢問,她又認真地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你先喝點水吧。”
摸了摸乾裂的嘴唇,洛呦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藉著開瓶蓋的那一瞬,她飛快地瞟了眼他的雙手,沒有腕帶,沒有針孔,也沒有檢查單。
清甜的蘇打水潤了喉,女人的聲音也比之前稍許大了些:“你呢?是來看望病人嗎?”
遲騁引點頭淺笑,臉頰兩側的酒窩盛滿了售貨機上粼粼淺淺的光。
好不容易恢複些活力的洛呦呦此刻又覺得頭暈腦脹,在他面前,她好像從始至終都是一葉孤舟,沒有船篙,不會辨向,任其漂泊,望不穿秋水,也達不及岸頭。
一如四年前,她隻能乾站著,手足無措地面對著他。
遲騁引:“我來看望朋友的親人。”
“哦。”剛喝進身體裡的水一個勁地往手心裡冒,洛呦呦換了隻手,繼續緊攥水瓶。
他們之間沒什麼可聊的,以前剛認識的時候都沒什麼共同話題,更别說現在空白了近四年。
“麻煩讓一讓可以嗎?謝謝。”
身後一位和洛呦呦穿著同款病號服的中年女人打破了他倆的沉默。
洛呦呦向右邊跨了兩步,站到售貨機的左側。
遲騁引長腿一伸也緊跟著過來:“其實是秦杭看到你的。”
“秦杭?”洛呦呦細細咂摸著這個近乎很久未聽過的名字,微微皺眉詢問,“是他生病了?”
“不是,是我們朋友的父親。”
說曹操曹操到。
拐彎處,一個穿著純白t恤的男人擦拭著手上的水珠,揚起右手衝她一笑:“嗨,洛呦呦,你生病了?”
這不是問的廢話嗎?
被叫名字之人瞅了他一眼,但還是耐著性子應道:“唔,腎結石。”
秦杭雙手抱胸,笑著睨她:“剛剛我就對騁引說,售貨機前的那人好像洛呦呦,叫他先過去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
原來如此,他怎麼會認出我。
洛呦呦低頭盯著自己的拖鞋,自嘲一笑。
秦杭的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發什麼愣呢?”
女人斂起失了光的眸,嘴角勾起左邊的小梨渦:“嗯?你說什麼?”
“我說,你吃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蒼白的小臉左右搖了搖,洛呦呦老實回答:“沒有。”
右手搭在遲騁引肩上,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剛跨出住院部大門,秦杭就朝北指了個大概方向:“附近有一家粵菜館做得不錯,比較清淡,適合你們兩個,你們就在這兒等一下,我把車開過來。”
現在,這裡又隻剩下他們兩人。
洛呦呦的目光頓時無處安放,隻得落在過馬路的秦杭身上。
“你……住院多久了?”
遲騁引的聲音突然闖進洛呦呦的耳朵,炸掉了她本已呆滯的視線。
垂在身側的左手扭扭捏捏扯著衣角,洛呦呦小聲回覆:“今天是第五天了,醫生說明天覆查沒問題的話,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結石的話,以後得注意飲食衛生,少吃動物內臟,多喝水。”
聽話地點了點頭,可隨即想到他應該沒看自己,洛呦呦又輕輕答了一句:“嗯,我知道。”
葉隙間投射到空地上的碎陽,星星點點,眼看著又要陷入死寂,她咬著下唇沉默數著腳邊的光斑,拋出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淩晨到的。”
“哦……”
洛呦呦沒發問後,倆人又陷入無言的尷尬裡。
還好不是出行高峰期,秦杭的車沒花幾分鐘便到了他們面前。
洛呦呦迅速撇下遲騁引拉開車門,一頭鑽進後座:“秦杭,你什麼時候換車的?”
“有兩年了,怎麼樣,還不錯吧?”秦杭回過頭,一臉得意。
“不錯!”
瑪莎拉蒂能有差的嗎?後座的人想著,心裡重重鬆了口氣。
粵菜館離醫院不遠,一刻鐘就到了。
秦杭帶頭領路,剛落座就擺出東道主的架勢,對著洛呦呦慷慨道:“我請客,這上面的隨便點。”
後者也沒客氣,點了個魚片粥,一屜奶黃包後把菜單給了秦杭。
“就吃這麼點?”秦杭嫌棄看著對面這個不懂得敲竹杠的人,“看來還是得我來,那就店裡的這十個招牌菜每樣來一份。”
“你吃得完嗎?”正端起茶杯的洛呦呦頓住,“大早上的,三個人吃會不會太多了?”
秦杭搖了搖食指,將菜單給了服務員:“不要小瞧我們男人的胃,再說騁引一晚上沒吃東西了。”
洛呦呦有些後悔剛才說的話,因為根本不需要兩個男人幫忙解決這一桌滿滿噹噹的佳肴,就她和秦杭兩人就夠了。
這幾天在醫院被親朋好友看管著,不能隨心所欲地吃,她的胃早就饑渴難耐了。
鳥兒好不容易離了籠,當然得吃飽喝足。
一頓酣暢淋漓下來,洛呦呦摸了摸自己脹鼓鼓的肚子,有些羞赧地擦了擦嘴。
秦杭靠在椅背上,點燃了一支菸。
遲騁引放筷,伸出右手。
“你就吃這麼點兒?”秦杭看了他一眼,手卻沒閒著,把煙盒給了他。
“嗯,”男人半闔著眼皮點燃煙,語氣清冷,“飽了。”
一團薄煙從遲騁引鼻間氤出,撩人的白紗順著高聳無瑕的鼻梁,暈到眼下的淚痣。
青煙隱去那一點兒黑後,又爬上那潤涼的雙眸,掩過微蹙的眉間,消散於發頂上空,再尋不到蹤跡。
洛呦呦小心觀察著,忍不住暗忖:想不到幾年不見,竟然變成個老煙槍了。
秦杭叼著煙,瞅著對面沉思的人:“洛呦呦,你還在鳴生小學?”
洛呦呦匆匆回了神:“嗯,你們呢?目前在哪兒高就?”
吐出嘴裡的煙霧,男人開口:“我在工商局,合同工,我爸就指望著我在局裡多受點熏陶,早日上岸呢。”
秦杭的事其實洛呦呦早有耳聞,點了點頭,等著另一個人的回答。
感受到她沉靜的目光,遲騁引取下煙,擱在指間哂笑:“我?目前失業青年。”
女人小嘴微圓:“失業?”
接過他的話,秦杭補充道:“他是在華市流浪與回清市繼承公司啃老之間猶豫呢。”
遲騁引輕輕拍了下身邊人的肩頭:“如他所說。”
洛呦呦心神領會,沒再發言。
看了眼手錶,秦杭用力吸完最後一口,將菸頭杵滅在菸灰缸裡:“快八點了,我們等會還有事,先送你到醫院,以後再來看你。”
洛呦呦連忙擺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行。”
斜對面的男人適時提醒:“你有現金嗎?”
不僅一分錢沒有,手機也在病房裡,果然是杜冷丁的副作用讓大腦變愚鈍了。
洛呦呦尷尬笑了笑,沒說話。
秦杭站起身,摸出錢包,隻剩一堆卡和票據。
“騁引,你帶零錢了嗎?”
“帶了。”
洛呦呦恭敬攤開雙手,乖乖接受遲騁引的第二次施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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