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爹孃還沒有生下我,卻已經是快活不下去了。”綠痕歎了一聲,伸手進盤子裡扯下一粒晶瑩綠提,卻不放在口中,隻在桌案上輕旋。
“沒有辦法,我爹為了不餓死,便帶著我娘投了軍。投的恰是陛下麾下的雍軍。”綠痕說著抬起了頭,眼中隱隱有淚花再閃動,“我爹投軍的第二年,我出生了。可沒多久在雍軍和陝軍的大戰中,我爹戰死,我和娘成了無人可依靠的孤兒寡母。”
淚珠掛在睫毛上,不受重的墜落下來。
蘇蓮衣聽得也是心酸。
作為一個現代人她,也明白,在當時,這樣的亂世是很常見的,百姓永遠活在惶恐中,怕天災怕**,生來就是一身的苦。
那般活著真如生來就是為了遭罪一般。
不過當初在史書上讀到這些時,內心並無太大觸動,畢竟曆史距離自己足夠遙遠,一樁樁人間慘死也就是一段段沒有具體影像的文字,便是有心同情,掉一兩滴眼淚,又該替誰難過呢?
但是現在不同,受害者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她的情感,她的痛苦,她的眼淚無不刺激著蘇蓮衣,讓她很難再將自己至於故事之外。
“那,你和你娘後來怎樣了?”蘇蓮衣聲音有點啞。
綠痕垂著頭道,“我娘沒有活命的本事,那時留給我們母女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死,要麼她就隻有去……”
她沒有說下去,但蘇蓮衣也明白。
那條路是女人更大的噩夢,卻是殘喘活著的唯一之路。
“我娘愁計了一夜,最終選擇帶著我去死。”說到這裡,綠痕的嘴角竟然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淒涼的像是肅殺寒秋的最後一頓枯萎掉的花。
“我娘打算帶著我投河時,被她救下了。她告訴我娘,人活一世不易,上天既給了我們命,可不是讓我們如此不知珍惜的。我娘說,活不下去了,前路漆黑看不到一點光。她訓斥我娘,是否沒了男人倚靠就以為天塌下來了?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死了,那女人是不是也要跟著去死?”
“當時她淩厲的眼神和語氣把我娘驚嚇住了,問她是誰?她卻沒說,隻是站在山頂,望著遠方,告訴我娘,她會讓這亂世結束,讓天下重歸海晏河清。她還叮囑我娘,無論多苦也要活著,要親眼看看她的承諾是如何實現的。”
“她是……太後?”蘇蓮衣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無論如何綠痕口中的那個英姿颯颯的女人,與此刻以殘暮之年萎藏在福安殿中,行陰陰詭詭事的人,彷彿根本合契不上。
但綠痕還是點了頭。
“對,是太後。太後想救下我們,但我娘到底不是個誌堅之人,她把我托付給了太後,還是跳了崖。”綠痕說起她孃親的死,很平淡,沒有痛苦也沒有抱怨,彷彿那就應該發生一般。
也許她到現在還無法原諒吧。
蘇蓮衣這麼想著卻也不敢打斷她,隻等她繼續說下去。
“自那以後我就跟在了太後身邊,懂事的時候,身邊已經聚集了幾個跟我一般大小的女孩,我們都是那場戰爭遺落下的孤女,有清波,有紫蕭……在太後的羽翼照拂下,我們一天天長大。”
“等一下。”蘇蓮衣忍不住打斷了她,“你是說,除了你和清波之外,太後當年也曾救下過其他女孩?那她們人在哪?”
綠痕很奇怪她為什麼會突然問這些,但也沒有深處去想,知道,“我和清波八歲時便被指給了奕王殿下,出了宮。自那以後,其餘的姐妹便再也沒見過了。”
蘇蓮衣眸子緊了緊,不知為何突然感覺渾身一陣發冷,外面的暑氣也無法阻擋的冷。
新書推薦:
☆免費小說閱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