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搖搖頭,覺得自己的三觀有點兒危險。
永平郡主再壞,也不是被無辜算計,連身世都要被混淆的原因。
她的注意力還是拉回到屋中的兩個人——
“何鈿”的反應,太出乎馬氏的意料了。
她不知道原劇本中,何鈿聽聞自己的身世後,有沒有直接否定。
但,何鈿在面對權勢滔天的齊王府唯一嫡女的誘惑時,還能保持起碼的鎮定,隻這一點,就足以讓馬氏側目。
何鈿拒絕,到底是太膽小,不敢算計堂堂齊王府?還是她殘存著一絲良知,不願以假亂真?
又或者,何鈿不知道某些事的隱情,對自己獵戶之女的身份深信不疑,這才——
“姑娘,您聽老奴說,您真的是齊王妃唯一的親生女兒!”
就在馬氏暗自忖度的間隙,魏勇家的已經調整好情緒,繼續在何甜甜面前演戲。
她擠出幾滴愧疚的眼淚,哽咽的說道:“當年我被內務府分配到齊王府當差,在齊王妃身邊當個小丫鬟。”
“你出生那一年,趙、燕兩王叛亂,京城亂成了一鍋粥!”
“王妃快要臨產了,王府外卻有兩王的亂兵圍攻,為了王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齊王便命人悄悄將王妃送了出去。”
“巧得很,我便在隨行的人員當中。”
“隻是,王爺以為王府危險,卻忽略了京城更加危險。”
“馬車剛剛從後門出來,護衛們就被亂兵纏住了。隨行的嬤嬤、大丫鬟們,也都被亂民衝散!”
“……弄到最後,竟隻有我一個人守著王妃。”
回想起這段過往,魏勇家的早就沒有了心有餘悸,隻殘存著懷念與悵惘。
“我年紀小,從未出過門,卻憑著一股子狠勁兒,居然駕著馬車闖出了城門,來到了城郊一個破廟裡!”
“破廟裡有好幾戶人家都在避難——”
說到這裡,魏勇家的故意那眼睛看了看何甜甜。
何甜甜:……
呃,她想起來了,原主的獵戶爹在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京城。
這是原主一直都引以為傲的事兒——我爹也不是沒有見識的山野獵戶,他年輕時,也是在京城闖蕩過的。
何甜甜為了維持原主人設,當然也是為了“釣魚”,來到南寧侯府後,也曾經對人炫耀過。
非常巧,原主爹來京城那一年,正巧發生了“兩王之亂”。
“王妃拚儘最後一絲力氣,艱難的生下了一個女嬰,她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暈了過去。”
“我看著剛剛出生的小貴女,心底竟生出了強烈的嫉妒與怨恨。憑什麼都是人,有人一生下來就是金枝玉葉,而有的人則要為奴為婢?”
“恰巧另一邊的孕婦也生產了,生得亦是女嬰。不過那家人太過貧苦,又恰逢逃難,見是個女嬰,便直接抱去廟外的後山給丟掉了!”
“……我、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想的,一時衝動,竟、竟將那個女嬰偷偷抱了回來,換到了王妃身邊,然後將王妃所生的女嬰丟到了破廟外——”
魏勇家的眼睛裡迸發出瘋狂的光芒,隻是那抹瘋狂一閃而逝。
很快,她又恢複了規矩、端方的模樣,臉上故意露出愧疚、悔恨的神情。
“我錯了!我、我真是大錯特錯啊,王妃一直待我極好,我卻因為一時糊塗而辦了錯事!”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懺悔,回京後,更是無數次偷偷命人去那間破廟四周尋找,結果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直到今年,我看到了您,姑娘,您不知道,您跟年輕時的王妃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任誰見了,也會覺得你才是王妃親生的女兒!”
魏勇家的九分真一分假的講完了過往,然後用誠摯的眼神看向何甜甜,“姑娘,我沒有撒謊,您真的是王妃的親生女兒啊。”
“王府裡的那個永平郡主,不過是被我換過來的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雜種!”
說道“雜種”兩個字的時候,魏勇家的牙齒咬得格外緊。
“你恨齊王妃,更狠永平郡主!”
何甜甜沒有被魏勇家的表演迷惑,而是冷靜的一針見血。
之前何甜甜還在懷疑,“真假千金”什麼的,不過是魏勇家的膽子大,為了榮華富貴而謀算堂堂齊王府。
但,有些事還是有些說不通。膽子大,並不意味著就真敢做“滿門抄斬”的大事。
何甜甜想著,魏勇家的與齊王府之間,一定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淵源。
如今,親眼看到魏勇家的演戲,何甜甜敏銳的捕捉到了魏勇家的種種微表情,她心中便有了猜測。
魏勇家的好不容易煽動起來的情緒瞬間僵住,她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我怎麼會恨王妃?”
“還有永平郡主,我、我離開王府的時候,她才兩歲大,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與她之間又會有怎樣的恩怨。”
何甜甜還是不信魏勇家的辯解,她直直的看著這個看起來規矩端方的退役老宮女,說道:“你當年離開齊王府,應該是犯了錯,被王妃趕出來的吧?”
魏勇家的被戳中了痛處,眼底飛快閃過一抹怨恨。
何甜甜又一次捕捉到了。
嘖,她果然沒有猜錯。
“沒有!我、我不是被趕出齊王府的!”魏勇家的不肯承認。
何甜甜卻繼續揭開她的偽裝,“如果你不是犯了錯被趕出王府,你又為何從堂堂親王府流落到了不受寵的郡王府當差?”
“你也别說什麼,如果自己真的犯了錯,會被王妃送回內務府的托詞!”
“我可沒忘了,你剛才還說,兩王之亂的時候,你曾經一個人守在要臨產的王妃跟前,護住了王妃母女!”
這,也算是大功一件。
齊王妃看在魏勇家的護主有功,會記她一份恩情。
所以,隨後魏勇家的犯了錯,王妃網開一面,隻是將她送出了齊王妃,並沒有將她送回內務府受罰。
“齊王妃顧念你當年的護主之功,沒有將你趕儘殺絕,還給你留了一份體面,讓你可以以齊王妃侍女的身份轉而去永昌郡王府當差!”
何甜甜看著魏勇家的,冷冷說道,“齊王妃估計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一時善良,卻放跑了一條毒蛇——”
許是被何甜甜直接猜中了真相,又許是何甜甜的話太難聽。
魏勇家的最有一絲理智也消失殆儘,她風韻猶存的眼睛裡帶著濃濃的怨恨,“胡說!你胡說!”
“平康那個賤人才不是什麼善良之輩,我、我更不是毒蛇!”
“我救了她啊,亂兵之中,荒郊野外,要不是我,她們母女倆不是被亂民搶了,就是餵了狼!”
“結果呢,我不過是喜歡上了王府的護衛,平康發現後,居然不成全,反而讓王爺杖責了他,還假惺惺的把我趕出了王府!”
“我的阿朗哥,他直接被打成了重傷,最後不治而亡。而我呢,一個人淒淒慘慘、無處可去,險些被歹人欺負了……”
何甜甜:……聽到了嗎,這就是極品的腦迴路。
自己犯了錯,被懲罰了,不怪自己,反而怪人家不夠善良、不夠大度,不能容忍她的所有過錯。
如果真的喜歡護衛,想要跟對方雙宿雙飛,那就直接跟王妃說呀。
何甜甜覺得,齊王妃不為别的,隻為了結當初的護主之功,也會成全了一對小鴛鴦。
魏勇家的偏偏不說,而是暗搓搓的在王府與護衛私通,估計還被抓了個現行。
齊王妃再善良、再大度,也是一個王府的女主人,人家要維護王府的規矩與名聲。
隻是找藉口杖責了護衛,沒有打魏勇家的,也沒有把人送去問罪,隻是驅逐,何甜甜覺得,齊王妃已經顧及當年的情分了!
可惜卻遇到了魏勇家的這樣一個極品。
至於永寧郡主,嘖,何甜甜雖然是剛到京城沒多久,卻也聽說了她的許多事蹟——
囂張跋扈,嬌蠻任性。
連官宦家的小姐,得罪了她,她也能當眾揮鞭子。
更不用說升鬥小民甚至是更卑賤的奴婢了。
興許魏勇家的或是她的家人,曾經被永寧郡主欺辱過。
新仇舊恨,魏勇家的全都記了下來。
過去她沒有法子“報複”齊王府,見到外貌極像齊王妃的“何鈿”,魏勇家的腦中靈光乍現,竟生出了這麼一個毒計。
她不但報複了齊王妃母女,還能讓自己獲得榮華富貴。
絕對的一箭雙鵰呀。
魏勇家的將一切都算了進去,唯獨漏算了一點——
何甜甜不是原主,她不會被富貴迷花了眼,繼而為虎作倀的犯下欺瞞的大錯。
“不對!不是這樣,這、這都是我胡說的!”
發泄了一通,魏勇家的才意識到自己竟失態了,脫口說出了許多秘密。
她趕忙收斂了情緒,試圖用玩笑將這些遮掩過去,“姑娘,你聽我說,你真的是齊王妃的親生女兒!”
“齊王妃呀,她可是安樂大長公主的獨生愛女,當今皇帝最寵愛的表妹。聽說皇帝還要過繼她的兒子做太子——”
這才是齊王府最尊貴的地方,當今聖上膝下無子,隻能從宗室過繼。
齊王既是皇帝的親弟弟,齊王妃更是對皇帝有恩的大長公主的女兒,他們的兒子,是最適合的繼承人。
一旦齊王妃的兒子做了太子,齊王妃就成了不亞於太後的尊貴人物。
她的女兒,沒有公主頭銜,卻有勝過公主的權勢與尊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