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明一愣,這一道劫雷比前兩道加起來大,竟在化外爐中震『蕩』出經久不息的巨響,山呼海嘯一般。
剛在跟他說話的奚平直接被劈成一堆碎屑。
無心蓮藕帶退開兩尺:“等等,我說,你這劫雷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濯明盜走銀月輪中的無心蓮,當年入的幾乎是妖道,升靈的時候卻也沒這麼大動靜。這才第三道雷如果不是不馴道有殊的隱骨,煙雲柳這輩子已經此為止。
劫雷這好像不是要“考驗”他,是要劈死他。
攘得滿爐子都是的碎骨肉上火星不滅,同化外爐中火連在一起。碎屑像飄在水上一樣順著火焰“流動”著,眨眼光景又拚成個人形。
“你恐怕是缺德缺大,不適合渡雷劫,”濯明語速加快些,“停下,你……”
“轟”——
他沒說完,第四道劫雷竟連一句話的喘息時間都沒留下,已經潑在奚平身上,第五道劫雷接踵至,已經近在頭頂。
隱骨不代表不死,否則元洄不會殞落東海,不馴道也不會宜個一千年後的尋常後生。
尤奚平的隱骨附在神識上,神識不是不滅的。
第四道劫雷一下將化外爐火砸滅——這代表奚平的意識斷片,神識岌岌可危。
前兩道劫雷讓他產生自己渡劫的錯覺,第三第四道斷層式突然增強,直接砸斷他意識,不讓他有機會躲進化外爐火中,第五道要他的命……不是“好像”,劫雷就是處心積慮,要他的命!
爐火一滅,銀月光緊接著掃進來,藕帶被『逼』著貼在化外爐壁上,濯明被電光晃得已經不清奚平碎成什麼樣,最致命的一道雷轟然落下。
那一刻,頂級的靈感也不出他的生路在哪,這小小的升靈雷劫竟比靈山易主要驚心動魄。
濯明心裡劃一個念頭:可惜……
然就在這時,好巧不巧,原本被項榮壓製住的銀月輪開始一輪的抵死反抗,三嶽山脈……大半個西楚國境都跟著地動山搖。
山脊開裂,巍巍高塔如紙,失去爐火的化外爐沒根基,被『亂』滾的山風掀飛出去,正好與劫雷擦肩。
身不由己的藕帶跟著化外爐一起被拋起來,隨即,一隻焦糊的手探出來,抓住藕帶的尾巴,化外爐中火重燃起來。
濯明目瞪呆,這一氣才喘上來:“煙雲柳,我你得認項榮當乾爹!”
那隻沾滿焦灰的手指靈巧得不可思議,聞聽此言,用升靈也不清的手速將無心蓮藕帶打個妖嬈的死結。
濯明沒顧上跟他計較:“化外爐火隔絕雷劫,趁你神識撐住,中斷升靈……什麼?你剛剛是說話嗎?”
“我說……讓你……扶穩……坐好!”
“好”字話音沒落,化外爐中火再一次完全熄,化外爐整個鼎順著崩塌的山崖滾下去,時機把握得極精準,正好讓開第六道劫雷。
連著避開兩道雷,奚平飛快修複的隱骨已經成型,他竟完全站起來。
“這樣?”濯明神來,在雷光與月光間隙裡大笑起來,“是我錯,項榮這樣孝順,他應該認你當乾爹!”
靈山崩碎的靈石撲火的飛蛾一樣,被化外爐捲進去,來不及碰奚平就已經化成粉末。
奚平如法炮製,再次熄化外爐中火,任憑爐子摔下山穀。
第七道劫雷落下的時候,他已經拿出太歲琴,這一次,無聲劍影橫飛出去,彈在山崖上,靈氣成颶風,將化外爐推出百丈之遠。
奚平長出來的頭髮被近在咫尺的劫雷勾得飄起來。
與此同時,項榮雙手結印,第三次喝道:“歸位!”
他那與懸無極像的本命彎刀劃破虛空似的突然出現,一刀斬向銀月輪,將那千年來無人敢直視的至尊神器砸中座主峰上。
主峰應聲折斷。
眠龍海與南海咆哮著衝上陸地,峽江頃刻決堤。曆、宛、蜀三國邊境,人間行走都已經撤離,升靈壓陣,集體下凡的蟬蛻出手按住動『蕩』的邊境銘文,江水與海水被生生凍在半空。
天塌地陷中,化外爐被摧折的山體埋,震怒的天砸下第八道劫雷,竟直接崩碎數十丈的靈石!
這一下緩衝已經足夠,奚平沒有點爐火,太歲琴與劫雷短兵相接,奚平手骨脊柱與劫雷一起粉碎,卻又在一息之後複原,他的喉舌終於在掙紮中長全:“來啊!”
化外爐中火重燃起,濯明在刺眼的雷光中睜開眼,奚平居然已經跳出去,爐中隻剩下一根留神識的轉生木維繫火苗。
中天上的月掠古銅『色』的血影,然隻一瞬,隨即被盛驕陽的光遮住,地上的另一輪“月”正好被上位的靈山之主捶進中座崩斷的山體裡。
一隻瑩如靈的手扶住震『蕩』不休的化外爐。
濯明聽見轉生木裡,奚平通神識送來的聲音:“老匹夫和大燈籠誰輸誰贏,關我屁事。我隻希望他們鬥得再激烈一點……天要是不讓他們打出幾條縫,我們豈不是都要被壓死?”
說話間,第九道劫雷照亮他的臉,坍塌的靈山一角,一切都好像被暫停。
靈山發出斷氣一般的歎息,銀月輪終於被項榮踩在腳下,那鎮山神器上的月光源源不斷地被項榮吸走,山壁上玄帝的巨石像已經灰飛煙滅,項榮單手提刀抬起頭,無悲無喜的臉上鍍著神相。
征服靈山的月滿聖人神識與最後一道劫雷一同落在奚平身上。
劫雷打穿奚平粉碎後重築成的身體,卻沒有他重塑的快,經脈前腳被雷豁開,立刻又續上,陡然寬闊起來。
他本就凝練的神識脫胎換骨,視野豁然開朗,刹那間隻覺世間澄澈一片。
銀月輪的動靜、靈山的動靜、山間『亂』湧的靈氣全都無比清晰。
靈山在他眼裡變小,甚至整個東衡——西楚都小,他神識一掃蓋西楚大半國土,碰遙遠的陶縣。
陶縣的人們正聚在外面,指指點點地圍觀半夜亮起來的天『色』,忽然聽見不知哪裡傳來琴聲……是地道的楚樂,高亢野蠻、橫衝直撞。
世上最離奇的升靈躲天道的絕殺,誕生在高懸獨絕的三嶽山上。
他留在三嶽山各處的轉生木瘋長。
不可捉『摸』的命運被他掀開一角,奚平對上項榮的眼,遠遠地,他衝著項榮比劃一個楚國鄉野村夫才懂的下流手勢。
致命的月光落下來,然奚平和化外爐卻已經不在原地,那裡隻留下一棵轉生木的幼苗,樹身斜腰拉胯的,保持著跟原主一樣下流的姿勢被月光融。
奚平本來隻有神識在轉生木中移動,升靈後他無師自通,真身可直接和伴生木互換位置——本人從中座的一條小溪裡“長”出來。
直此時,比電光慢半步的雷聲才姍姍來遲,『蕩』在山間,震耳欲聾地怒罵著。
下一刻,水裡的奚平再次消失,那裡的人又變成一棵轉生木,小樹苗剛一落進水裡就被月光掃成灰,風一吹化,奚平出現在一處峭壁上。
月光如影隨形。
不待他故技重施,奚平靈台忽然一陣刺痛,他留在整個三嶽山上所有的轉生木全部消失,項榮知道他是誰!
奚平:“禿子,你再裝死就真死!”
這會兒奚平已經知道濯明沒事——升靈的真身和伴生木互換,濯明被銀月輪所“殺”的時候,帶神識的藕帶已經躲進化外爐火。
也就是說,那截多嘴多舌的藕帶早被濯明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成真身。
濯明:“水!”
奚平想也不想地挾著化外爐跳進旁邊的湖裡,化外爐中的藕帶遊出來幻化人身,水中草瞬間都被他變成無心蓮,瘋長出一大團暗紅『色』的莖葉,堪堪將銀月光阻一瞬。
濯明趁機一掌按在水底,一串不知什麼時候隱藏在那的銘文“轟”地炸開,在那些莖葉被月光穿透之前,一把將奚平捲進靈山地脈。
奚平眼前一花,無數銘文從他眼前閃,他彷彿觸碰三嶽靈山的心。
下一刻,兩人從東座的蓮花池中冒出來。
蓮池裡一池無心蓮的“屍體”,分明是草木,卻泛著刺鼻的血腥味。
濯明不為所動地一擺手,枯枝敗葉頓時活來,與此同時,月滿大神的靈氣撞在東座禁製上。
隨著銀月輪臣服,整個靈山都被捏在項榮掌中,除東座——東座的禁製是懸無花三百年築成的,將項榮阻片刻。
奚平:“你事在整個三嶽山水係裡都埋銘文嗎?有沒有别的密道?”
濯明一把將他按進水池裡,躲一道將人斬首的罡風:“沒!”
奚平一個氣泡炸在濯明臉上:“那怎麼辦?”
濯明不甘示弱,也噴個氣泡炸去:“靠懸無,東座是懸無的地盤!”
“懸無這種地步有後手?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我難道是他的貼心小棉襖?”濯明吼道,“燙死快熟,别噴!你不是宛人嗎,怎這麼不知禮數!”
兩位升靈在小小的蓮池裡互噴,氣泡將蓮池炸成一池沸水。
“快玩完禮什麼禮,你什麼也不知道怎麼敢……”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