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波光粼粼地散開,一跟死者一模一樣的餘族長落下來,表情呆呆的。一息之,餘族長眼神陡然一轉,靈了起來——正是藉著紙人過來的奚平。
奚平落地第一反應就是餘嘗拉開距離,並悄然在紙人五官處都加了銘文,飛快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影子。
他看了餘族長的屍體一眼,壓低音道:“這麼容易?”
此人再怎麼說也是半仙,餘嘗這麼一大殺器在屋,殺意直指自己,靈感被屎糊住了感覺不到?
奚平以己度人,腦子閃過一長串陰謀:“怕不是有詐?他有沒有替身?會不會是假死?會不會……”
話沒說完,見纏在族長身上的影子陡然從屍體眉心鑽了進去,餘族長平整的眉心起了漩渦,皮肉扭曲起來,緊接著是骨骼扭曲碎裂。隨著那“漩渦”轉得越擰越大,屍體的五官也跑路搬了家,眼幾乎豎了起來,鼻梁骨彎如滿弓……嘴角一邊幾乎歪到顴骨上!
奚平刹那間再次體驗了當年騎在侯府牆頭上、看隔壁公子的屍體衝他“嫣然一”的『毛』骨悚然:“停停停……你乾什麼!”
餘嘗輕籲了口氣,一本正經地回他:“檢查過了,不是替身,不是假死,麼你再自己看看?”
奚平盯著他開始泛紅的眼,沉道:“不是說去了靈相黵面,就沒有火入魔的風險,你知道嗎?”
餘嘗倏地一抬眼,對上族長那張臉,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他驀地深吸一口氣别開視線,片刻幾不可聞道:“你說得對。”
“他們這樣的半仙,到來基本是沒有靈感的。”餘嘗不看奚平,隻把屍身上的仙器扔給他,將屍體收進了自己的芥子,“這些人仗著半仙不會像凡人一樣被酒『色』所傷,毫無節製。美食美酒美『色』這些東西很快會讓人麻木,隻得轉向雪釀,雪釀都不能讓他們開心的時候,有些人甚至會為了尋刺激生吞符咒——還靈感?嗬……你的人準備好了嗎?”
這幾天奚悅那邊沒閒著,將他自己記住、推算的法陣餘嘗提供的圖紙反覆對照,遍尋典籍吃透了。此時,半偶的神識就在破法鐲中,隨時也能借一枚紙人過來……但奚平不到萬不得已,不打算讓他過來。
紙人碎了不危急『性』命,但神識肯定得受傷,小奚悅可沒讓蟬蛻砸碎過,沒他自己那麼禁摔打。
“阿響,”奚平聯絡魏誠響,“你怎麼樣?”
魏誠響在一幫陸吾的幫助下,已經完成了陶縣的聚靈陣,最查驗了一遍,她回道:“萬事俱備——損耗不會超過兩成。”
也就是十二萬兩足矣。
這時,魏誠響說道:“趙小姐幫了不忙,正經潛修寺出來的,功底就是紮實。”
奚平一,魏誠響表面上跟趙檎丹不怎麼投機似的,三言兩語能把大小姐氣成葫蘆,沒事就消遣她玩。卻好像挺擔心趙檎丹這“家貓”離了人宅不知道怎麼過活,話話外帶著她,暗搓搓地給她在陶縣爭取容身之地。
奚平假裝沒聽出來,不接話茬,囑咐了兩句聯絡陸吾。
“按您吩咐,兄弟們和靈石都轉移出來了,留在仙宮的是替身。”留守仙宮的老田說到這,頓了頓,憂慮道,“請問太歲,可是會出什麼事?”
“蛇王的位置不能了,”奚平飛快地回道,“當年蛇王就是大宛人,現在陸吾在南蜀暴『露』,他這出身太敏感,我們需換一身份。”
老田道:“可野狐鄉已經成了邪祟黑市,我們放棄蛇王仙宮,其他邪祟會不會趁虛而入?”
“不會,”奚平冷靜地回道,“我有安排。”
說完,不『色』地,他再一次隔空將陸吾們同步報送令的訊息截下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三哥可沒有,是三哥知道他在這節骨眼上為什麼搞事,能從林大師那搬鎮河妖的寶塔把他扣在面。
這回他隻能先斬捱揍了。
安排好,奚平最餘嘗交換了眼神,互相一點頭。
餘嘗眼睛紅痕未褪,奚平心道:這瘋狗靠不靠譜?
他忍不住道:“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濫殺你可留神道心,别大江大河過去了,陰溝翻船。”
餘嘗含了一顆清心丹,冷淡地說道:“不勞囑咐。”
奚平飛快地將所有事在心過了一遍,不知為什麼,怎麼看怎麼萬無一失,他的靈感卻有話說似的,一直繃著。
可是箭已經在弦上,餘家灣的土皇帝他們都做掉了,隻能手篡位了。
奚平轉身出餘嘗的小院——餘族長死前曾被他拽進破法中,複製了一由他控製的族長神識,此時,那呆呆的複製神識就在紙人,奚平稍微將鉗製鬆了一些,紙人就在那複製神識的影響下,自調整出原主生前的姿態。
“有平日同他交好的,過來跟他告别吧,”奚平用紙人凹出一張沉痛的臉,裝模作樣地吩咐道,“隻是大能殞落的靜非同小可,此地凶險,還請諸位不久留。山暫時戒嚴,不叫人誤入。”
眾人一聽,可不是麼,半步升靈嗝屁了沒準能崩半山頭,是紛紛敷衍地朝餘嘗的院子鞠躬拱手,不到片刻就鳥獸散,唯恐慢一步受波及。
奚平:“……”
這都什麼人緣?
“我說餘兄,你狗不理吧?”
轉生木傳來餘嘗的冷:“你家養活的豬狗瘟死了,不趕緊拉去燒了,難道還停靈七天披麻戴孝?”
奚平:“……”
他讓身體和殘餘的複製神識將他帶回了族長居處,進屋屏退下人,奚平立刻完全接管了紙人身體,賊似的四下翻起來。
餘嘗提示道:“枕頭。”
“阿……阿嚏!”奚平一掀床帳,被面撲鼻的幽香抽了嘴巴,築基修士的嗅覺能聞到幾天前殘餘的味道,奚平一探頭至聞到了七八種不同人身上的脂粉香,嗆得他打了噴嚏。
他一邊『揉』鼻子一邊伸手『摸』向枕頭,果然,面有芥子,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别人床帳的事你也看……你可真不是東西!”
餘嘗而不語。
奚平閃身進了芥子,差點讓面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閃瞎眼,崔記的表爺也不由得生出了仇富之心。
最面的架子上是一打賬冊,賬不同,這的賬冊上記的是餘家灣真正的財富。
奚平大致翻了幾本,“啪”地合上,深吸口氣,對餘嘗道:“我十二萬兩靈激發聚靈陣,其餘你隨意,帶損毀都行,但剩下的靈石至留八成還餘家灣——抵血契上一件事。”
餘嘗意味不地了一,見縫『插』針地試探道:“民家修士向來資源短缺,像太歲一樣知道適可而止的不多見了。”
奚平沒理他,冷冷地說道:“你可以準備‘炸’山了。”
餘嘗裝作殞落炸了山,山穀中靈氣會紊『亂』片刻,他們可以趁那時候朝護山法陣手。
奚平給奚悅遞了話:“姓餘的靠不住,我們儘量速戰速決。”
奚悅正說什麼,奚平突然靈感一,有人靠近。
他一步邁出芥子,聽門外傳來貓似的腳步,有人輕輕喚道:“族長。”
奚平端好架子:“進來。”
見一“小廝”眼觀鼻鼻觀口地進來:“族長,有您的信。”
奚平伸手去接,誰知那“小廝”卻趁機捉住了他的手,飛快地在他手心撓了一下,抬起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朝他遞了秋波,身上彌散出熟悉的香味——正是剛把奚平嗆出噴嚏的幾味香中其中一味!
紙人身上『逼』真得也起了雞皮疙瘩,奚平奓了『毛』:有妖怪占我宜!不是……這妖怪到底男的女的?還這麼醜,沒錢買鏡子就不能自己撒泡『尿』嗎!
奚悅:“……”
剛說什麼,忘了詞。
奚平當場將臉『色』一撂,本『色』出演了高傲的老權貴:“召你了嗎?”
“小廝”也沒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七扭八歪地一跪,吐氣如蘭地輕道:“族長,蘭兒知錯了……”
說著往他鞋上撲。
奚平早有準備地往一撤腳,“小廝”撲了空,“哎喲”一下趴在地上。
緊接著,帶著山泥土味的鞋尖挑起了那“小廝”的下巴,冰冷地『射』過來。
奚平還是看不出對方怎麼有臉搞『色』/誘的——他都還沒搞過呢:“滾出去!”
打發了爛桃花,奚悅才對他說道:“……哥,你讓我過去,我來切斷法陣。”
奚平假裝沒聽見,“專心致誌”地拆信,那信竟是密封的,封口處寫著“族長親啟”四字,須得餘族長本人才能開,否則內容損毀。
奚平一湊近就聞見了一股淡淡的靈氣,有點納悶:“修士之間現在還有互相寫信的?”
通訊仙器不好用嗎?還是餘家灣有什麼特殊風俗?
幸虧紙人儲存了餘族長的神識,奚平輕易拆開了那封信,打開一看才知道為何用信的方式送來——那是封頗為隆重的拜帖。
奚平的靈感陡然一跳。
隻見那拜帖上寫道:奉仙山之命,巡查宛楚邊境,以防宵小作『亂』。趙家秘境登陸餘家灣,貴府多有來往,恐有“陸吾”混入,某將一刻登門拜訪。此番秘密巡查,行蹤不泄『露』,還望族長行方面,附仙山手令。
三嶽西峰,項問清敬上。
奚平腦子“嗡”一,項問清……項問清……
他飛快地在自己從野狐鄉中聽過的秘聞中搜尋這名字:是了,此人是三嶽三主峰中西峰上第二把交椅,出身項氏旁支。相傳這位大能就是餘家背的人,餘家那沒出息的皇孫外甥就通過他塞進內門的……一升靈中期。
此同時,餘嘗也通過他那無處不在的含沙蜮看見了拜帖,兩人幾乎異口同。
餘嘗:“看來機關算儘者運氣大多不好是真的。”
奚平:“你肯定是喪門星轉世。”
“奚悅,”奚平心迅速轉念,以他此時的修為,已經感覺到了大能到了門口,“事情有變,今天先……”
他話沒說完,就聽見一巨響,山塌了——餘嘗引爆了事先準備的法陣,偽造出了半步升靈殞落的靜,平靜的餘家老宅山穀中,靈氣起了軒然大波,大大小小的法陣群紊『亂』起來,築基及以下的仙器同時失靈!
餘嘗的音順著轉生木傳來:“升靈中期的老祖宗來了,我這裝死裝了一半的肯定穿幫,不如速戰速決。”
太歲知道近期三嶽會派人來,還執意在中秋前啟聚靈陣,說他非拿到那十萬兩靈不可,餘嘗猜陶縣安危或許和他道心有關。十萬兩靈不是小數字,對方說不定隻有這一次機會,會捨得放棄麼?
畢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餘嘗心道:正好看看三嶽內門狗和這位野狐鄉的神秘邪神誰高誰下。
項問清沒了,他雙手讚同,太歲沒了,他以就更自由了。
“太歲,我任務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奚平:“……”
就知道這孫子關鍵時候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