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衝著李典勾了勾手指,二人便離開了荀攸的房間。
“不曾想果如府君所言,這荀公達確實是有所猶豫,因而故意言之要思慮一夜,卻是要用這一夜來等府君前來說服於他……隻是很簡單的事情,他怎非要故弄玄虛整這些事。”
劉琦微微一笑,道:“名士麼,不搞些名堂出來,豈不是體現不出這兩個字的威勢?”
李典頗感興趣的問道:“府君,若是你不曾揣度到荀攸的意思,今夜不曾來此尋他談心,他又該如何處置此事?”
劉琦笑嗬嗬地道:“其實這也是他對我的一個考驗,我若是看不出他的意思,荀公達隻怕再是也不會與我有所深交了。”
李典恍然的點了點頭。
……
下午,荀攸找到了荀表,向他陳述了自己準備接受劉琦的征辟,前往荊州輔助劉琦的事情。
荀表認真的聽取了荀攸的理由,當即表示讚同。
荀彧和荀諶一支已經北上去支援袁紹了,身為天下門閥之首的袁紹府中已經有了荀氏中人,可如今宗親勢力之中,卻還沒有荀氏中人的身影。
如今荀攸接受劉琦征辟,在一定程度而言,則是彌補了荀家在宗親勢力中欠缺影響力的這個不足。
荀表對荀攸表示,日後潁陰荀氏,也會儘量集中一部分資源,來支援荀攸在荊州的發展。
……
再次日,劉琦弔喪完畢,準備離開荀府,而荀攸亦是相隨。
見荀攸隨行,劉琦當即表示,願意征辟荀攸為郡主簿,並相助自己參讚軍機。
劉琦和荀攸拜别了荀表等人,轉回自己兵馬的屯紮之地。
他在去荀府弔喪之前,曾派人在潁川附近打探張機的訊息,目下已經有了眉目……
蔡覓見了劉琦回來,一臉喜色,她急忙拉住劉琦,也不問劉琦在荀府辦事辦的怎麼樣了,而是一臉興奮地道:“少郎君,你派出去的斥候,已經查探到張機之所在了!”
眼見蔡覓這般興奮,劉琦也不由替她感到高興。
“張機在哪裡?”
蔡覓急忙道:“軍中斥候回報說,張機就在離咱們隻有兩百裡的鄉中,為有疾障的黔首治病……少郎君,咱們也去吧!”
“咱們也去?”劉琦聞言微微一愣,接著道:“我覺得派人去將張仲景請往新野,親自問病,或許才妥當吧?畢竟新野那邊,還有一些公務需要我主持。”
蔡覓聞言,使勁的搖了搖頭:“既然是有求於神醫,那如何可派人隨意相召,當你我親自去走一趟,方顯真誠,如此神醫為我診斷之時,也會多上心些。”
劉琦仔細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左右都已經來了潁川,既然可以為了荀攸而親自跑一趟荀府弔喪,那又如何不能為了張機親自跑一趟呢?
劉琦遂再次引眾人,前往斥候所探聽到的張機所在之處。
張機目下所在的鄉中乃是在潁陰往西二百裡處,鄉中有一村落,名為五裡村,聚集著百戶人丁。
值此時節,這村落中的百姓,很多人都得了痢疾,原因乃是因為前番中原大戰,各方勢力紛紛進入豫州境內,更有本地黃巾開始藉機四處劫殺,導故而致了村中水源的上遊地界被死屍填滿,水源被汙染後,導致下遊村落中的齊民黔首因此得病。
那裡的鄉民很多人都染了腹疼,嘔吐,渾身冒汗,發燒,最嚴重的是腹瀉。
劉琦等人走進鄉間的時候,卻見那鄉間一片死氣沉沉,很多村民蹲在道旁,亦或是田畝旁,愁眉不展。
劉琦派人去向村民們打聽張仲景的所在,不曾想一問居然就知道了。
斥候回來先向劉琦稟報,然後便引著他們順著大路,走向了一處房前。
誰曾想,那房前居然蹲著老多的人,正在爭相往裡面觀望。
李典率領一眾人等直接上前,圍觀的百姓們見有官兵打扮的人來了,不敢再繼續圍觀逗留,紛紛四散,給劉琦等一眾人留下了道路。
一名老者亦步亦趨的走上前,對從高馬上翻身而下的劉琦施禮。
“不敢問貴人姓氏?”
劉琦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笑,道:“我亦是不過一普通求醫者而已,當不得貴人二字,敢問老丈,仲景神醫可是在裡面?”
老者見劉琦雖然率領著一大群全副武裝的郡兵蒞臨,但卻毫無架子,行為和藹,舉止有度,這心方才放下來。
他歎息道:“貴人有所不知,這村內百戶人家,最近一段時間不知為何,幾乎是家家都有得了痢症之人,十日之內,居然連續疼死十七八個,鬨的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張神醫正在附近,聞我村內疫疾,便連忙趕來醫治……這不,這間屋內卻是有一名重患,此刻正被仲景神醫救治呢。”
劉琦轉頭四顧,看向周圍圍繞在旁的那些村民,道:“既然是屋內中人有病,那為何還要圍著這麼多人?”
老者歎道:“這些人,都是家中有人感疾者,特在此等候張神醫瞧完病,請神醫去他們各自家中為親人診疾,大夥卻是都急的緊呢。”
劉琦詫異的環顧四周,看向周圍那些臉上皆有苦澀面容的百姓,道:“這麼多人?家裡都有得病的?”
老者長歎口氣,緩緩的點了點頭。
“都是鬨了痢症?”
“是。”
劉琦沉默了片刻,遂吩咐李典道:“護住門口。”
說罷,便領著兩名荊武卒邁步走進了那處房舍。
圍觀的百姓們都是在焦急的等待著張仲景,如今見劉琦居然插隊,而且還不守規矩擅自入內,不由都有些惱火。
但還沒等發作,便見李典等一眾甲士已經邁步上前,壁壘森嚴的將門口護持住。
李典的眼神淩厲,來回掃視了眾人一圈,當中恐嚇之情甚重。
一見這些人的架勢,那些想要表達不滿的黔首們紛紛將話都嚥了回去,不敢胡亂言語。
老者望向劉琦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年頭,普通百姓的人命如狗,任憑你再是著急的事情,但凡是碰見了貴人,亦要退避三舍讓位出來。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
劉琦走進了屋內,卻見屋子內,一箇中年漢子躺床榻上,緊閉雙眸,咬緊牙關,疼的渾身發抖。
而他旁邊則是守著一個老婦人,正在歎息流淚不止。
至於那中年漢子的床榻邊,此刻正坐著一名中年人,正皺眉看著在床榻上,一直疼痛不止的漢子,眉頭緊皺,似有些犯愁。
劉琦走上前去,低頭看了看那躺在床榻上的漢子,卻見他此刻疼的全身發抖,兩隻手都捂在肚子上,嘴角還有白沫,隱隱的還似在嘔吐,隻是吐不出東西。
“這是何樣病狀?”劉琦慢悠悠地開口道。
那坐在床榻邊的中年人正是張機,張仲景,被劉琦一喊,張仲景頓時嚇了一跳,他疑惑地轉頭看去,卻見問話的是一個身著華貴,其實不凡的年輕人。
但劉琦的這身行頭,或許能夠嚇唬的住别人,但卻嚇唬不了張機。
畢竟,張機當年也是長沙郡守出身,兩千石高官,身份不在劉琦之下。
人家可是見過世面的!
張機打量了劉琦一會,也不問他是誰,隻是慢悠悠地道:“脈浮而舌苔白膩,也是喝了附近河溪的水導致如此。”
劉琦恍然的點了點頭,問道:“可是痢疾嗎?”
張機淡淡言道:“自然是的,眼下這村中大部分人都因誤飲了腐水而患了此症,大多症狀皆是腹瀉,而且每一次都是瀉的過淨過勁,都是瀉的連床都下不了。”
劉琦恍然的點了點頭,道:“神醫可有高招治他?”
張機皺眉道:“我已經給村裡的人開了藥方,雖然有一些身體硬朗的康健了,但大部分人還是受困於疾……此人昨日服了兩副藥,不但沒有好轉,反倒是瀉的更厲害了,所以老夫專門來此守著,也好根據情形判斷病症。”
劉琦根據情況,恍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我看門外有那麼多人正在排隊,等著張神醫給他們家人看病,可張神醫卻不理會他們,單單在此為一個人診斷?若是那些人的家屬病人有個三長兩短,又該如何是好?”
張機皺了皺眉,頗有些疑惑地看向劉琦。
這小子是何人,擅自進屋不說,還一個勁的問這問那,指手畫腳的,沒看見老夫在這辦正事呢嘛!
心中雖然不滿,但張機本人卻極有涵養,他歎息道:“外面那些人的家屬,和此人的病症差不多,他們的病老夫也都挨個看過,亦是開過藥,但卻無實效,想來應還是方子的辯證不對,需要調換方子中的用藥,此人眼下病已至急,多少比他人能夠看出更多端倪,若是能通過他的病症看出一二眉目,外面那些人的家眷便也有救了,我若是挨個去他們那挨家挨戶的看病,開的藥方也還是原先的藥方,不但一個都治不好,還會耽誤時辰,索性不如盯住一個,一通百通。”
劉琦感慨地歎道:“張神醫真是醫者仁心,隻可惜您想的雖然好,但外面那些百姓怕是未必理解神醫一番苦心,若是遷延的時間長了,隻怕會有怨言,致使神醫名聲受累。”
張機淡淡道:“我以救人為主,又不圖虛名,名聲受累又有何患?關鍵是推出藥方治病才是正經大事……對了,閣下問了這麼多?不知君乃何人?”
“在下山陽劉琦,見過張神醫。”
張機聞言心中頓時一緊!
他就是劉琦?
殺了自己族中人張方和張羨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