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丞強行抑製住心底怒氣,“讓我單獨待會兒,晚間我將所有計劃告訴你。”
白秦蒼表示理解,留他獨自在帳篷裡待到了傍晚。
南宮丞不愧是將才,晚飯時臉上已不見怒色,冷靜道,“現在咱們面對的是一個老瘋子,不能用尋常的方式去打這場仗。小宛的將士們也為人子為人夫,未見得願意這樣打下去,所以,咱們首先要擒住那老瘋子。”
白秦蒼一怔,“你是說,把小宛國君捉住?”
“對,擒賊先擒王!任由他這麼瘋下去,裴馭會沒命,兩軍損失慘重,兩國百姓也會民不聊生。”南宮丞點頭,用茶水在桌上畫出小宛城牆地形圖,“明日,在他們斬首裴馭的時候,咱們兵分三路,一路正面攻擊,兩路從側方包擊,但這都是障眼法,為的是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到時候,你與趙烈去搶裴馭,而我,獨闖敵營,伏捉小宛國君!我若能全身而退,便力爭將他活著帶回來,以事後面的和談。若我不能全身而退,會直接擊殺了他,你和趙烈不必管我,還是搶裴馭,後面的事你們問裴馭。”
白秦蒼皺眉,“你這是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南宮丞坦然一笑,“戰場上生死乃是等閒。”
小妹與他之間情意並未完全斬斷,白秦蒼是知道的,他若犧牲在這裡,回去怎麼跟小妹交代?
白秦蒼思索良久,道,“你的戰略我同意,但伏捉小宛國君的活兒交給我,你帶趙烈搶裴馭。”
南宮丞擺擺手,“不必跟我爭。”
白秦蒼是她的哥哥,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隻要白秦蒼在,自己就算犧牲在這片土地上,也不擔心遠方的那個她會無人照顧。
隻是立下戰功回去十裡紅妝娶她的約定,怕是無法守約了……
白秦蒼看出南宮丞眸底的蒼涼,道,“你和我小妹……”
南宮丞從袖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若我不能歸來,煩請白兄將這個交給她。”
白秦蒼這才明白他一下午在思考什麼,不止是明日的戰略,還有小妹的歸宿……
這一夜軍中無眠,人人都知道明日是殊死一戰。
第一道曙光撕開夜幕的時候,小宛大軍吹響了引戰號角。
白秦蒼和南宮丞身披戰袍,騎馬領在軍首,趙烈打開關門,數十萬大軍如洪水般向小宛城門外湧去。
城門上,裴馭墨發披散,手腳並未被束縛,但隻要靠近了就能看到他背後一條長長的玄鐵鏈,那鏈子是開了他肩胛骨穿過去的。
他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如提線木偶般被死死控製住。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個白髮老叟。
老叟白眉沖天,年事雖高,身量卻魁梧挺拔,不必靠近,已有萬鈞氣魄壓城而下,端的是氣概乾雲,其眼底有癲狂之意,彷彿城下的這些人命如螻蟻,隨時都可踐踏碾死。
這老叟便是發了瘋的小宛國君刀天正。
見南宮丞迎戰,刀天正聲如洪鐘,喊道,“聽說你是南宮彧唯一的嫡子,寡人今日便取了你的人頭,做第一滴血祭奠寡人那慘死的一雙兒女!”
南宮丞也揚聲道,“小王今日意在和談,並非迎戰。你我二國交好數百年,這之間定有誤會,國君若肯冷靜下來好好查訪,也許就能免去萬千生靈塗炭。”
刀天正對著城下狠狠呸了一口,“中土人士,刁鑽狡詐!寡人不會再信任何東秦人半個字!你若肯開了關門迎我小宛軍進城,寡人便饒你活罪,讓你死個乾脆!否則,寡人擒了你一刀刀淩遲!”
南宮丞笑道,“國君若想殺我倒也無妨,先放了人質,我願獨自上你的城門。”
裴馭聽了,忍痛提氣,大笑三聲,對南宮丞喊道,“阿丞,别和這老瘋子廢話了!殺了他,這一切便結束了!不必管我生死!”
刀天正冷笑,“後生仔當真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們既個個英勇不畏生死,寡人便成全了你們!”
說著,手一揚,“殺人質!”
南宮丞對白秦蒼和趙烈同時打了個眼色,白秦蒼拉滿一張弓,就在城門上的劊子手抬刀之際,又準又狠的一箭刺穿了他喉嚨。
劊子手倒在刀天正腳邊,血濺了他一腳,刀天正微怔,東秦竟有這樣英武的少年郎!
可憐他的鳳兒龍兒英年早逝,否則他的孫輩也會這般出色!
他渾濁的眸底殺意更甚,對著號手冷冷道,“殺!”
號手吹起催戰角,場面頓時肅殺。
南宮丞依計正欲施輕功衝向城門,忽覺後頸重重一陣鈍疼,人便倒下了,混沌之際,隻覺有人將他抬起往後撤去,而白秦蒼的聲音在他耳邊越飄越遠,“你是皇子,你若喪命,三軍會失去主心骨!小舟的後半生便交給你了,你若待她不好,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