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梅芳容深深看著他,眼眸裡充滿複雜而說不清楚的東西,隔了很長時間才道,“白市.長,我很慶幸沒成為你的對手,站在對手的角度講,您真是一個可怕而不可戰勝的獵人!”
“沒有啊,我心頭堆積著很多煩惱不足為外人道也,”白鈺道,“勳城諸多問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我總想儘可能在任期內多做些工作、多解決些矛盾,然則從目前態勢看,最終我大概會輸在時間上。”
梅芳容微微頜首,深切理解他內心深處的擔憂,事實也是如此。她輕咬嘴唇,伸手上前輕輕覆蓋在他手背上,輕聲道:
“我記住我的承諾,我絕對不辜負你的信任。”
她的手晶瑩而修長,光滑而細膩,溫暖而柔軟,就這麼一動不動保持著與他親密的接觸。
她的眼裡卻無纏綿妖嬈之色,相反坦誠而率真,似乎語氣動作隻為配合“承諾與信任”。
他笑了笑巧妙地抽回手,道:“一次愉快的茶敘,現在我可以回家嗎?”
“不能算呀,”她輕綻嘴角道,“您今晚應蕭部.長之約,而不是我。”
“行,以後再約。”
“衝白市.長沒拒絕,我不妨再透露個秘密,說八卦也可以,隨便您怎麼理解,”梅芳容道,“還記得俞書計被困十院和左擎命根子被咬那天麼,混亂無序的一晚,您把我們幾個叫過去商議到淩晨?”
白鈺點點頭:“當夜你沒回家就睡在辦公室,很抱歉,以後我儘量不拖那麼晚,因為你們都有家庭也要照顧孩子。”
她擺擺手:“那不是重點,我說的重點是……當夜在辦公室睡得並不舒服因為習慣家裡的床嘛,加上腦子裡很多事攪來攪去,半夢半醒捱到早上五點多鐘就起來了,一想索性到外面走走呼吸新鮮空氣,然後考慮大樓裡沒人也懶得梳洗打扮挽了頭髮就開門出去,走到樓梯口陡地聽到電梯‘叮’地一響,我暗忖糟了這付模樣哪能見人啊,趕緊閃身躲到暗處,您猜我看到誰從電梯出來?”
“巡查的值班保安。”白鈺道,心裡卻知明明不可能,否則她怎會煞有介事鋪墊這麼多內容。
果然,梅芳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是雲歌吟!”
“啊!”
白鈺念如電轉,道,“那天晚上她說身體不舒服沒參加會議,難道……難道後來緩過勁來提前過來加班?五點多鐘未免太早了吧。”
“我躲在楊市.長辦公室前拐角花楹暗處透過縫隙朝外看,她出電梯朝正前方走,正好迎著光亮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
梅芳容道,“乍見她的樣子我簡直嚇了一大跳,差點驚撥出來,不錯我是從見過她沒化妝的臉,但那也太……簡直慘白憔悴到不忍直視的程度,在我印象裡她哪怕生病期間臉色都沒差成這樣;頭髮蓬鬆雜亂也象我一樣草草挽了個馬尾辮;穿著我從沒見過的短袖T恤,鬆垮垮的,手臂上都烏青烏青好像瘀血;她單手掩著裙子,隱約可見大腿外側、膝蓋同樣青紫。她走得很快,一閃拐過去迅速打開辦公室門並傳來清脆的反鎖聲……”
被她繪聲繪色的描述驚呆了,白鈺怔忡良久道:“照你的說法,肯定不可能從家裡過來,難道在醫院急診過了一夜?”
“老實說她的樣子真把我嚇住了,我也不敢在樓裡溜達而趕緊躡手躡腳回辦公室梳洗化妝,吃了點東西投入工作,差不多離上班還有十分鐘左右才出去,故意經過她辦公室時發現她也打扮一新宛若換了個人,長袖襯衫、長裙把烏青青紫遮了個嚴實。試探昨晚為何沒參會,她輕描淡寫說身體難受、不舒服一直臥床休息,至此我確信她在撒謊!”
梅芳容道,“女人隻要在家,絕對不可能不化妝就出門!”
“你猜測什麼情況?”
“我從來不做沒根據的猜測,隻跟您分享這個小秘密,當作今晚茶聚的甜點。”
梅芳容婉約笑道。
“謝謝你的茶,謝謝甜點。”
白鈺說著仰頭喝了盅茶起身徑直往外走,梅芳容緊跟在後面來到院裡。月光如水,晚風輕掠,吹起她的長髮和裙角,淡淡的馨香和著花香使得小院格外詩意起來。
“白市.長……”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又特别,他停下來看著她。她眼裡閃爍著點點星光,抿抿嘴道:
“我想……我想抱一抱您可以嗎?”
“呃……”
白鈺不由得退了半步,梅芳容趕緊道:“沒别的意思,就是……單純意義的擁抱,真的……”
太奇怪的氣氛,太奇怪的要求。
白鈺攤開雙手道:“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什麼都别說,你隻管閉上眼睛……”
說著她上前兩小步,雙臂緩緩從腰際間環繞到肩頭,微踮起腳尖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嘴唇清涼而富有活力,然後飛快地後退,雙手背到身後,儀態萬千道,“謝謝白市.長。”
白鈺這才睜開眼,苦笑道:“或許我該謝謝你,但又說不出口。”
夜色下梅芳容神情寧靜而深遂,雲淡風輕地說:
“我是太久沒有體驗過擁抱的感覺,您身上男子漢氣息吸引了我所以……或許您已聽說我經曆不幸的戀愛和婚姻,家庭對我來說除了孩子是堅持下去的精神支柱外簡直就是墳墓!”
白鈺深深動容,脫口道:“可以離婚的,即使影響仕途但與後半輩子幸福相比算什麼?沒必要拖得雙方兩敗俱傷。”
梅芳容搖頭歎息道:“痛苦不幸的婚姻其實是生活常態,幸福美滿都做給外人看的,有個家,有爸爸媽媽,至少能讓孩子健康成長,心理健全,將來避免走我們的彎路……否則離婚為了什麼?我會告訴孩子,我需要男人的擁抱和愉悅的性生活麼?”
“呃……”
被她毫無掩飾的率直弄得有點狼狽,白鈺道,“也,也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真的需要哎……”
梅芳容突然意興闌珊,抬手擦了略帶晶瑩的眼角悶悶不樂地打開小院子的門,慢吞吞邊向前走邊道,“等孩子高考結束就離婚,這是我倆的約定,可女人最靚麗最青春的時光已一去不複返,離又如何?唉——”
涉及人家家庭矛盾,白鈺也不知說什麼才好,隻能一聲不吭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