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俊灝也隻給了伍家恩十分鐘,之後出席會議時遇到莊楫石,微笑地問道
“楫石同誌很久沒回暨南了吧?家恩同誌都追到京都來了。”
莊楫石暗罵伍家恩不知輕重,也笑道“攤子大活計累,家恩同誌有點慌呐。”
兩人相視一笑便擦肩而過。
說歸說,眼下京都形勢瞬息萬變,莊楫石明知伍家恩壓不住場子,也明知俞曉宇等領導希望自己回暨南鎮守,可他哪裡敢啊?
離小換界還剩三個月,正是各方勢力、各路人馬抓緊時機的關鍵時刻,除俞曉宇鐵定入常穩穩拿到組閣權、段鐵霖年齡沒達線留任外,最有希望的也有可能最後一刻被拿下,最沒指望的說不定種種平衡後被推入局,一切皆有可能。
無它,局委員當中剔除小換界要退下去的,以及邊緣、冷門及明顯出於派係平衡部署的,幾位熱門人物已經呼之慾出
近三年來圍繞入常名額即退下來的喬贛、範曉靈、宋檀山三個席位,外界有“八匹駿馬三馬當先”的說法。
八匹駿馬分别是正務院常務副理卞俊灝、副理莊楫石;鐘組部丁大慶;鐘紀委明月;鐘宣部居思危;正法委熊智慧;統戰部武曙德和京都市委書計單淞。
三馬當先呢,自然指入常呼聲最高的卞俊灝、丁大慶、明月。
卞俊灝是上次大換界的熱門人物,沿海係最有希望的新星,豈料風雲突變各方合力把俞曉宇拖了五年而由喬贛上位,使得名次、人選、安排全部亂套,卞俊灝被硬生生擠到常務副,把明月滿有把握的位子擠沒了。
正治講究平衡,按說上屆失落了這屆應該有所補償,但喬贛一直主張淡化京都高層派係色彩,各方說不如從你沿海係開刀,先拿掉卞俊灝再談!說實話喬贛也無所謂啊,沿海係人才梯隊厚度也體現在局委員層面,除了卞俊灝還有熊智慧、武曙德都很強,不存在非誰不可的問題。
丁大慶在隴山主正期間的醜聞被翻出來後,越來越多線索顯示他與駱老掌控的固建重工有勾結,尤其固建重工前腳出手收購數百億窟窿的某省屬國企,隴山省稅務局後腳摁住各家銀行行長的腦袋將80億銀行貸款劃爲呆賬,次年動用呆賬準備金一次性覈銷,操作手法未免太粗糙了。
醜聞曝光後,已經退離二線的隴山省前稅務局長深夜突發心臟病,救護車開到小區樓下卻沒法上樓,據說樓道電子鎖壞了,好不容易找來鎖匠把門打開,前稅務局長因未得及時救治不幸身亡。
是不是與周洲深夜墜樓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節骨眼上關鍵不能死人,死了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隨即象安排好的劇本,很快有人爆料去年他倆“奉旨出巡”期間,丁大慶在隴山秘密約談過那位前稅務局長,而明月也在臨海下榻的酒店樓層見過周洲,兩下相印證,起碼證明他倆與人命案有著某種瓜葛。
至於什麼瓜葛,就由外界發揮想象力囉。
至此三匹領先的駿馬幾乎被罰出場,競爭將在莊楫石、居思危、熊智慧、武曙德和單淞之間產生。
場面更激烈了,因為相比此前領先的三位種子選手,莊楫石等五位水平實力都差不多,也都以低調、務實、能乾等著稱,不象明月那種“山裡飛出金鳳凰”的美譽加持。
五位競爭者的結構也一目瞭然熊智慧和武曙德屬於沿海係,雙保險;居思危代表黃海係;單淞是保守繫著重嗬護的種子選手,擁有在沿海發達省份搞計劃經濟特區的驕人戰績;莊楫石則是地方係和京都傳統家族合力推出的人選。
勢均力敵的局面下弦都繃至極點,半點不能鬆懈,因此莊楫石哪敢回暨南坐鎮指揮?
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如果莊楫石沒去,暨南出的亂子都歸咎到伍家恩身上,是他沒看好家;如果莊楫石去了,就是第一責任人。
所以不如不去。
京都圈子流言四起,每天都有不同真真假假訊息釋放出來,有的純屬謠言,有的半真半假,有的意在試探風向。
其實對大多數人來說,或者對神州大地的權力版圖、正治格局和官場生態來說,入常已是金字塔尖的舞蹈,與現實相差甚遠,檯面下較量更激烈、影響更廣泛的還是入局之爭。
外界公認基本鎖定入局名額的有五位,分别是碧海、東吳兩省及晉西申委書計駱嘉斯、冀北申委書計蘇若彤,都進京候任且遲遲沒有新職務出爐;還有從上高調任東吳申委書計的賈複恩,倘若不能入局再乾三年就得退二線了。
是不是如所盤算的呢?每界都會確保東南西北和中原各一個名額,中直機關三個以上名額,如此一來就不夠分配了。
交易總是向下延伸的,面臨取捨之際各方就要有所妥協你堅持要上有什麼理由?
我退出競爭能得到什麼補償?
老張的問題怎麼辦,老王也要給個說法,老李明年應該動一下……
伍家恩到底長期在基層,習慣於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哪裡見識過這等大場面大棋盤的博弈?
所以赴京告狀真的不是時候,也為自己仕途提前劃了句號。
京都各色人等表現各異,朱正陽等老黃海提前半年悄悄回了雙江;愛妮婭照例閉門不出不接外客;詹印、衛君勝等隱居京郊養病……
隨著之前桑老病逝,碩果僅存的元老級正治人物隻剩駱老,可謂老而不死。大概意識到時日無多,小換界或許是他最後表演的舞台,六月份就不顧炎熱從清涼的山裡搬回二環四合院,稍有精神就接見客人,活躍異常。
於家大院。
於雲覆在秘書攙扶下顫巍巍送走前來拜訪的老部下後,回頭正好看到於道明悠閒地搖著扇子,臉上似笑非笑。
“道明又在心裡笑話我每逢換界就四處奔走,是吧?”於雲複喟歎道。
於道明對著扇面念道“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道明很瀟灑通達,我是做不到的……”
於雲複悵惘地打量於家大院,良久道,“為這個大院我總得做點什麼,哪怕無濟於事,道明明白嗎?”
“實不相瞞,我不明白,”於道明道,“我是活到老糊塗到老。”
於雲複深深瞅他,道“那你不妨繼續糊塗,或裝糊塗,但要為我做一樁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