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黎明覆希望給白鈺和屠鄭雄都套上權力的籠子,兩隻虎在籠子裡鬥就沒事了。
白鈺略加沉吟:“等各位考察調研歸來吧,正好開會暢談心得體會,總結成績分析不足……時間都控製在十天之內,差不多吧?”
“差不多差不多!”
裴錚、韓文波等都喜出望外,根本顧不上召開常委會的話題了。
碰頭會結束後,柏豔霞抱著筆記本過來彙報紀檢係統排查和整頓工作進展情況。
目前為止暴露的都隻是小魚小蝦,沒有涉及到傷筋動骨的問題。關於港口管委會紀檢組,除紀檢組長楊易外都不約而同反映一個問題:
屠鄭雄曾多次要求紀檢組“多喝茶少管閒事”,不準隨意過問港務特别大宗交易和工程項目,以免對港口發展造成負面影響。
“紀檢組反映的問題很重要,如果是事實的話,證明屠鄭雄身為管委會書記限製、打壓紀檢發揮應有職責,乾預監督執法,屬於很嚴重的瀆職行為!”
白鈺嚴肅地說。
柏豔霞輕巧地理理額前碎髮,可看出年輕時必定是魅力四射的女子,合上筆記本道:
“屠鄭雄的確在多個場合不止一次說過,紀檢組工作人員之間可以相互證明,但第一沒有任何記錄或錄音,第二他也可以指責紀檢組工作人員串通一氣,因為組長楊易否認屠鄭雄有類似指示。”
“不妨擴大範圍,隨機抽些管委會工作人員過來問問。”
“這個……”
柏豔霞遲疑半晌,“範圍過大的話會不會走漏風聲?”
“第一風聲已經走漏了,藏也藏不住,索性轉為公開調查;第二市紀委抱著嚴謹求實的態度認真調查,是對屠鄭雄同誌負責任的態度,你覺得呢?”
白鈺反問道。
呆呆看著這位高深莫測的市委書記,陡地柏豔霞悟出他笑容裡隱藏的深意!
對,市委書記就想讓外界知道屠鄭雄限製打壓紀檢組履職,也想讓屠鄭雄知道紀檢組工作人員如實反映情況,更想讓所有人包括屠鄭雄知道市委書記知道。
好一招一箭多雕的好棋!
柏豔霞立即道:“好,我明白了!另外關於任棟,第一夜心理崩潰後就把該交待的都交待了,看來也榨不出有價值的東西,接下來是不是移交檢察機關?”
“主要哪些問題?”
“一是違反財務會計製度亂支亂報,嚴重透支坐支;二是私設小金庫,做雙套賬逃避監管;三是辦公用品、後勤服務中收取回扣;四是……”
白鈺抬手打斷:“有些問題要向上追溯吧?”
柏豔霞搖搖頭:“我不清楚怎麼回事,或許有人暗示過什麼反正他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調查過程中反覆強調自作自受願意接受法律製裁。”
“唉,被逼成什麼樣子才心甘情願坐牢,牢是他想象的那麼好坐的嗎?”白鈺搖頭歎息道,“等進去後悔都來不及。”
“有掌握任棟家境的同誌私下告訴我,他父母、叔嬸、舅舅等長輩都是港口退休人員,他愛人、弟弟也在管委會下轄事業單位工作,兒子馬上大學畢業據說打算安排到港區上班……”
柏豔霞委婉地暗示裡面可能存在某種交易。
白鈺平靜地說:“既然自願就由他去吧,他隻是第一個,但不是最後一個,我想他最終會後悔自己的選擇。除場面上交待的罪行,沒有其它特殊情況?”
僅此一問,就足見白鈺對紀委工作不是尋常意義的瞭解。
事實上紀委對領導乾部的盤查與審訊,很多東西上不得檯面比如生活作風等等,有些頂多“道德敗壞”但法律條文並無相關規定,還有些披露出去影響惡劣隻能藏著掖著。
稍加猶豫……
按說這個層面的領導不會有這樣明顯的情緒顯露,然後她以不同於先前沉穩平和的語氣道:
“他好像……好像知道與‘仙船盛宴’相關的事,但後來咬緊牙關堅決不說,我們也拿他沒轍。”
這是白鈺第二次聽到“仙船盛宴”。
“他參加過?還是陪港口領導參加?或安排港口領導參加?”他追問道。
柏豔霞吞吞吐吐道:“據說湎瀧港外海面出現過仙船的蹤跡……仙船向來來無影去無蹤,很難掌握其規律。”
白鈺似有所悟,目光炯炯盯著她。她被盯得臉有些紅——以她的年紀倒不會對小好幾歲的年輕市委書記有什麼想法,而是感覺自己複雜難言的心事被看破了,有些困窘地避開他的視線。
“沿海各地包括暨南對‘仙船盛宴’活動都是嚴厲查處堅決取締的,對不對?”
白鈺問。
“是……”
“那麼仙船出現在湎瀧港外海面,相關部門是否前往調查?”
“白書記,湎瀧這邊長期約定俗成的規矩是港口及海面都歸管委會,而駐港海軍向來不管地方事務,隻受南海戰區轄製。”
“緝私和漁正也在管委會權限範圍內?”
“名義是受省緝私和省漁正直管,南海這麼多港口哪裡照應得過來?往往都委托地方代管。”
白鈺似自言自語道:“湎瀧複雜程度遠遠超出我意料。”
垂下眼瞼默然片刻,柏豔霞道:“白書記,我想以……不是紀委書記而是個人身份說一句——我已聽說您即將大手筆全面開發萬畝銀秋灘的事,那將是湎瀧市區前所未有的壯舉,也將開辟市區經濟發展之先河。我由衷地期待銀秋灘成為湎瀧經濟騰飛的龍頭,自此逐漸擺脫受製於港口的困境。除此之外,我想能放手儘量放手,人的精力有限,能量也有限,您在某些方面讓著點兒對方心中有數;把狗逼得跳牆,很容易出現兩敗俱傷局面。對湎瀧老百姓而言,姓什麼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過上好日子,您說呢?”
白鈺輕輕頜首:“理解柏書記的擔憂,的確,作為市領導任何時候都要把解決民生疾苦放在首位。可是柏書記,萬畝銀秋灘撂荒數十年,你說到底是錢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錢的問題我可以很輕鬆地通過招商引資來解決,如何人的問題呢?有些阻礙想繞過去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