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週日加班黃鷹就頭疼,擺擺手道:“請白處長繼續說底線。”
“第二,經曆大爆炸的榆達集團面臨崩潰邊緣,需要時間休養生息彌補虧損逐步走出低穀,這此過程中集團、化工廠都要做本分的企業,把全部精力用於生產經營,不準任何形式的擴張、收購、擔保、聯保等資本運作方式!”
說到這裡白鈺嘴角含著冷笑,“各位,本人在京都大學讀研期間參與過多項百億、千億級企業併購,對於資本運作的種種手法技巧瞭然於心,所以,今天這個場合下有些話不便挑明瞭,我們各自站在不同立場,根本目的是促成投資成功,該妥協的,該作的承諾我希望都要明確寫在文字裡,至於事後具體操作,審批流程,那就不在討論範圍內,也不是我白鈺能監督和約束的。”
“可以形成白名單,但不可能有承諾,”遲尉目光閃動,“承諾涵蓋面太寬泛,我們沒有高瞻遠矚的預見,也不清楚未來市場和企業前景,過早定下框架不利於今後發展大計。”
“好,同意遲助理關於白名單的建議,”白鈺退了半步,繼而道,“第三條合作底線是,無論集團還是化工廠裡,三年內裁減員工比例不得超過25%,其中一線工人比例不得超過15%!”
“為什麼?”辛助理表示不理解,“正常運轉的企業員工流動性都有10%左右,化工廠是嚴重虧損即將倒閉的企業,為了節省開支,提高效能,裁員是最合理最率先使用的手段!”
白鈺道:“這是中國國情,隻要榆達集團和化工廠還保持國有股份,就必須承擔社會責任。我知道企業不喜歡年紀大的工人,既養成國企的散漫惰性,文化素質和接受能力又差,不如淘汰之後換年輕人更容易接手。但下崗工人出路在哪裡呢?作為正府我們不能不聞不問,作為國企也必須考慮到社會穩定等因素。誰都有老的時候,做企業不能用‘有用沒用’冰冷無情的標準來衡量取捨,在這個問題上,希望投資商體諒正府的難處,也體諒國企的特殊情況。”
辛助理做了無奈的手勢:“三年內22%,一線工人12%!”
“我覺得不太存在討論的空間,但可以向領導轉達您的建議,”白鈺也沒把話堵死,“以上三條,如果各位基本認同的話,我想接下來可以進入協議文字確定的快車道,幾個小組分段進行稽覈和校對,爭取週一前定下框架,週三前文字正式出爐。”
“好的!”
辛助理爽快應允,黃鷹和遲尉都沒吱聲,顯然已放棄在合作協議裡埋雷或占便宜的打算,轉而考慮下一階段具體運作事宜。
白鈺也無語。
面對心懷不軌的兩家巨無霸企業,白鈺內心深處也有無力抗衡之感:對手能量太大,武器太多,後續手段連綿不斷,當年方晟以申委常委、省城詩委書計身份與之周旋,最終也不過在妥協基礎上略占上風。
白鈺的想法隻能是,在我能力範圍內儘可能遏製資本的貪婪,保護國有資產不受損失,最大限度爭取國企員工利益,將來會發生什麼,我不會想也想不到。
週日上午。
白鈺來到繆文軍在省城的家,詳細闡述了當前困境和今後想法——在直率睿智的老領導面前沒有遮遮掩掩,白鈺說得直接而坦白。
繆文軍長長沉吟,道:“我有兩個問題,一是以前幫過我的人有沒有能力將你調走?通榆官場生態很糟糕,尤其駱的空降使得形勢更加複雜,能走儘量走。”
“暫時做不到的,繆市長。”白鈺道。
“好,第二個問題,”繆文軍也不深究幕後原因,繼續問,“空降下去乾什麼,你有想法嗎?”
“我擔任正處職才一年多一點時間,雖然勉強滿足兩個崗位要求但顯然不夠,所以……到縣裡主持工作可能更能發揮自己的能力水平,在發展經濟等方面作出應有的貢獻。”
“***、正處職副處長,接下來主持工作該提拔***書計了,可是,”繆文軍皺著眉頭從手機裡調出一個檔案,“鐘組部近日就縣區委書計隊伍建設工作進一步作出強調,檔案這麼寫的‘堅決防止***書計省裡管不著、市裡又不管的管理真空出現,需要研究製定適用於***書計崗位特點的考覈評價指標體係;按照縣黨正正職原則上要在同一縣任滿一屆的規定,嚴格控製***書計任期內的職務變動,除特殊情況外任期內一般不得調整’!就是說如果今年底明年初下基層的話,你必須在正處位子上熬六年時間!小白今年多大了?”
“三十三。”
“三十三歲的正處乾部在省城不算稀罕,放到基層當***書計就很少了,但做滿任期的話提拔副廳已經三十八歲,相比同齡也算不錯,可對你、對你背後支援者而言恐怕並非好訊息。”
白鈺明白繆文軍的意思:三十八歲才副廳的話,意味著四十三歲左右才是正廳,一切順利等到提拔副部已經五十歲左右,當然這已是很了不起的進步節奏了,可毫無疑問對白鈺這樣誌向高遠的年輕乾部來說恐怕會輸在年齡線上。
除非,白鈺有信心不必做滿任期,這就是官場“走一步看兩步”的未雨綢繆之策。
“暫時沒有長遠考慮,”白鈺老老實實說,“我就是覺得與其在省直機關無休止的傾軋當中浪費光陰,還不如沉下去做點實事;另外從經貿委內部乾部配置和省主要領導對我的印象來看,想就地提拔副廳很難很難,相比之下基層可能好些,起碼有選拔的標準……”
“我明白……”
繆文軍又沉思了很久,很突兀地問,“哎,對於收藏古玩,你瞭解多少?”
話題跨度之大令白鈺驚愕地轉不過彎來,愣了會兒道:“承蒙家裡長輩點撥,小有心得,尋常古玩字畫都還能看得。”
“好哇,好哇,好得很!”
繆文軍興奮地搓搓手,不容分說道:“剛好中午有個私人小聚,主要話題就涉及古玩,走,一起去!”
白鈺趕緊問:“私人小聚……都是您的朋友?”
“是啊,其中有位對你能否實施想法尤其重要,”繆文軍一字一頓道,“他叫祁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