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白……白什麼的毛頭小夥子,難道果真秉承方晟的風格,成為官場打不敗、鬥不垮的狠人?
想到方晟,程庚明不禁打了個寒噤。
如果這世間有真正讓程庚明發自內心畏懼的,方晟絕對排第一!在方晟銳利的目光下,好像沒有什麼能瞞得過去似的;在方晟大刀闊斧的手法面前,好像沒有什麼困難能難倒他。
從白鈺想到方晟,又從方晟想到“鐵哥兒們”,一時間程庚明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會不會琢磨偏了?
會不會是這樣:“鐵哥兒們”知道方晟的下落,方晟也一直與他們有聯絡;打壓樊偉、白翎乃至樊白兩大家族都是做給外界看的,實質有更深的玄機?
再往深處想,方晟與朱正陽之間是否存在什麼交易,但前提是保護方晟的子女、下級等龐大人脈?
要是判斷與事實截然相反,那自己可真的玩完了!
想到這裡程庚明汗涔涔脊背生寒:方晟的手段,整個黃海係都是瞭解的,他若想整誰,套句俗話就是“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辦公室電話陡地響起來,嚇了他一跳。程庚明沒好氣拿起話筒粗聲粗氣斥道:
“什麼事?!”
秘書戰戰兢兢道:“有……有位老同誌想見您,我說要預約,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程庚明怒道。
“他說以前找您就是一個電話的事兒,還說……還說您不叫成……成……”
難道方晟護子,親自殺上門來了?
瞬間程庚明差點癱到桌下,兩眼發黑、嘴裡滿是苦水,緩了近半分鐘有氣無力地說:
“請……請他進來……”
沒多會兒,一個鬚眉皆白、神采弈弈的老者大步進來,嘴角含著冷笑道:
“庚明架子不小啊,以前你去見我有這麼困難麼?”
“許……許書計!您請坐,您請坐!”
程庚明心裡半塊石頭落地的同時另半塊結結實實堵在嗓子眼,很顯然,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許玉賢肯定上門算賬的!
果然,許玉賢也不客氣直接坐到會客區的上首沙發,冷冷道:“幾年不見,小程名字都改了,是不想跟我們這些老傢夥打交道?”
小程——程庚明還真得老老實實接受這個稱號,無它,當年小程還在三灘鎮工作時許玉賢已是梧湘市長;多年前韓子學生日酒宴上,“正陽”、“朝陽”、“曉宇”一路叫過去,都很自然。
“老領導說哪裡去了,”程庚明賠笑道,“我們這些人當年都受過老領導的栽培,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老領導來杯白茶?”
“不喝!氣都氣飽了!”
許玉賢板著臉說,“在梧湘期間我為什麼不遺餘力提攜你們,說到底因為你們這班人能做點實事,能處處為老百姓著想,能把地方經濟推上前!當然我也處理過乾部,我處理的都是不求上進、好吃懶惰、貪汙受賄的敗類!小程仔細想想,我可曾有過公報私仇?”
“沒有沒有,許書計風範道德向來是我們的楷模。”
程庚明一迭聲道,根本不用“仔細想想”,就是有也必須說沒有。
大概因為態度還不錯,許玉賢放緩語氣轉入正題:
“白鈺是方晟的兒子,這一點你想必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麼處處刁難?連紀委都派出去了,好大的手筆!小程,你忘了方晟兩次**,雙江省紀委兩次下去賠禮道歉、損兵折將的教訓麼?”
“竟有這事?”程庚明故作詫異,惶恐地說,“向老領導保證,我根本不知情,也沒人向我彙報!上次……上次準備把白鈺調到大鎮本身也是好意,但溝通出了問題反而產生誤會,我被韓書計嚴肅批評了一頓……”
許玉賢森然道:“你以為天高皇帝遠,在町水就能肆意妄為嗎?别忘了町水上面有樺南,樺南上面有京都!你搞的小把戲自以為高明,殊不知就象課堂上學生做小動作一樣,老師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這就打電話到商林,不管他們出於什麼理由都必須立即解散,銷燬所有檔案資料!”
“不是這樣處理!”許玉賢豈會被程庚明誑過去,略略停頓後說,“既然查,就必須有調查結論,黑是黑,白是白,白鈺到底有沒有問題要交待清楚!”
“那當然,要給白鈺一個公正的說法!”程庚明道。
“最公正的說法就是追究當事人責任!一位滿腦子想著工作、在脫貧致富工作中闖出新路子的年輕乾部,為什麼被說查就查?難道不該從製度、從紀委領導素質和人品等方面找原因嗎?”
許玉賢意有所指地說。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終於提到程庚明最不願意麪對的難題了!
許玉賢的意思要讓出頭查白鈺的紀委領導受到應有的懲處,可可可可……上次才被韓子學摁著腦袋舔乾自己的唾沫,把廖長偉和雷同貶離商林;這回再拿掉傅大維,簡直就是威風掃地、顏面無存了!
程庚明乾咳一聲,臉上的笑容更謙卑:“老領導,商林縣紀委書計剛剛上任不久,正因為不熟悉基層情況、不善於處理錯綜複雜的基層矛盾,才惹出這碼事兒。我想本著維護紀委領導威信的原則,以批評教育為主;至於白鈺那邊必須親自登門道歉……”
沒等他說完,許玉賢唰地起身,邊往外走邊說:“人老了,說話沒人聽了……町水不聽,我到京都去,天下之大總有說理的地方!”
程庚明急了——許玉賢進京告狀的話,殺傷力不亞於韓子學,鬨不好影響更壞!
他以前所未有矯健的步伐衝到許玉賢身前攔住,連連拱手道:
“老領導息怒,老領導息怒……我以人格擔保,一週內必定嚴懲相關責任人,徹底扭轉紀委亂作為、不分青紅皂白的作風!”
許玉賢這才止步,盯著程庚明看了半晌,道:“我就信你一回——一週之內,觀其行聽其言!還有,象白鈺這樣年輕有為的好乾部為什麼不破格提拔?你們幾個當年若嚴格按照乾部提拔任用規定,進步的幅度頻率都超常規,我為何敢於拍板?關鍵在於,我沒有私心!”
說罷擺擺手示意程庚明讓路,如同進來時那樣邁著大步出去,程庚明想追在後面送,走廊有個人影一閃,原來許玉賢帶了警衛。
省部級就是省部級,正廳再囂張再狂妄也頂不破那層天花板!看著許玉賢的背影,程庚明滿嘴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