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沉著道:“再快,我們在跟死神賽跑,我們一定會贏!”
藍依索性閉上眼將油門踩到底,白鈺連連讚道“好”,目光如炬盯著前方,車頂、車前擋“劈裡叭啦”爆炒豆子般,可以想象車子被落石打成什麼慘狀,但這會兒不是車的問題,而是人命問題!
“咣噹!”
車子硬生生碾過滿地大大小小的落石,藉助上衝之勢騰空而起,劃了個弧線飛越幾塊大塊石頭,“撲嗵”落地再向前俯衝,駛入安全的平坦開闊地帶。
“輕踩刹車!”
白鈺道,車身徐徐停住,他也長籲一口氣真有劫後餘生的感覺,額頭、手臂、脊梁浸了一層冷汗,全身癱軟無力。
時間凝固。
不知隔了多久,藍依在他身體下面怯生生道:“哎,你……可以坐回去嗎?”
白鈺這才發現剛才情急之下整個上半身都壓在她身上,而手臂不偏不倚緊緊頂在她的胸部!
又軟又有彈性,彷彿芬芳撲鼻的棉花團,那股獨特的似蘭似麝的香氣雖不甚濃但幽幽沉沉别有情趣。
“噝!”
他被燙著了似的趕緊縮回位置,訥訥道:“不好意思……”
藍依也無暇顧及冒犯之舉,聲音格外柔和:“多虧你膽大果斷,不然……好可怕呀。”
“按說不可能無緣無故落石,伴隨而來的肯定是地震、山體滑坡,第一時間撤離為好,不過,”白鈺皺眉道,“感覺車右側輪胎有點問題,我下去看看。”
“上個月才換的,不會吧……”
藍依說著也解開安全帶下車,和白鈺一起繞到車子右側。
驀地,地底下傳來低沉驚悚的轟鳴聲,緊接著地動山搖,整個大山劇烈搖晃數下,剛才高速通過的那片山崖騰起巨大的蘑菇雲,數百米長的山體石破天驚般地從數百米高處坍塌下來!
刹那間彷彿世界末日來臨!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此時才深刻理解個體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與卑微。
白鈺猝不及防踉蹌兩下險些摔倒,幸虧抓住後視鏡穩住;藍依更是打著旋兒往懸崖方向甩過去,被白鈺眼疾手快抓住,正好又是一陣猛烈震動,她一頭撲到他懷裡。
白鈺緊緊摟著她,既是出於安全需要——這會兒地心產生的力量非常怪異,好像從四面八方要把人扯離原地,抱在一起能增加自重抵禦外力;也有幾分私心雜念,畢業出校門後,他已很久沒這樣零距離接觸女孩子了。
何況是異香撲鼻,婷婷玉立的未嫁姑娘。
說時遲那時快,山道間無端地颳起狂暴的大風,風中還夾雜著碎石沙礫,打在臉上如亂刃切割似的。
白鈺屏住氣咬緊牙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車門,先把藍依推進去,自己再跟著上車,雙手奮力拉扯了兩三分鐘才關好門。
此時是下午三點多鐘,外面卻漆黑如夜,狂風呼嘯,樹枝、碎石等如密集鼓點凶猛地敲打車子,不多時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若說幾分鐘前是世界末日,這會兒恍如人間地獄。
藍依**顫抖如篩,埋在白鈺懷裡不停地抽泣。白鈺反倒鎮定下來,輕撫她的秀髮笑道:
“你該感到慶幸才對,在鄉裡遇到我,然後逃出那片山體滑坡區域,否則這會兒都沒機會哭了,對不對?”
“我不該賭氣來商林這個鬼地方,家裡逼婚根本不值得我這樣,我太任性了……”
她嚶嚶哭道,語氣裡滿心後悔。
“是啊,”白鈺問道,“知道我遺憾什麼?”
“嗯?”
藍依揚起臉淚眼朦朧看著他。
“認識好幾天了,都沒看到你長什麼模樣,若有不測豈非把疑問帶到九泉之下?”
白鈺逗她說,“閻王爺見了我問,你倆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同年同月同日死,還在一輛車裡,死前一定有莫大乾係?我說稟閻王爺,她要是摘了墨鏡口罩,在大街上我都不認識,您老信不信?我若撒謊自願下油鍋滾七八個來回!”
她忍不住“卟哧”一笑,又淚漣漣道:“死在車裡一點不好玩……如果能活著離開,就你看我的真面目——醜八怪一個,别嚇壞你!”
“我從小嚇大的。”白鈺道。
俄頃風定雲散,雨勢漸止,天空象揭掉幕布豁然開朗,山地間不再搖晃,山崖落石也慢慢消停下來。
“快走!”
白鈺一躍而起主動承擔駕駛工作,藍依也擦乾眼淚整理衣服乖乖坐到旁邊。
一路無話來到荊家寨村部,受剛才狂風暴雨影響圍攻的村民們早已散開,隻剩村主任吳瑉一個人,其他村乾部都逐戶做工作去了。
提及剛剛九死一生的山體滑坡,吳瑉顯得很淡然,說春季還好,到了夏秋多雨大風季節三五天就來那麼一次,寨子裡其它沒有,挖土機等清障工程車倒很齊全,修修補補、填填挖挖,一年就這麼過去了,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吳瑉又說從京都到省市縣鄉領導下基層慰問,荊家寨村從來都是被遺忘的角落,無它,那段十多公裡山路簡直是“死亡之路”——山體滑坡沒法預測,一個很細微的因素就會導致脆弱的山體發生坍塌,任你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飛。領導們的命金貴哪能冒這種風險?話說下基層,去哪個村都是慰問,何必以生命的代價換個豆腐塊大小報道?
吳瑉看看眼前這對俊男俏女,笑笑說山體滑坡後恢複通車起碼三天後,請白鄉長利用難得要機會幫我們出出主意、做做工作;藍小姐多采集些貧困戶資訊上報給上級,爭取更多扶貧補貼……對了,明晚是咱們荊家寨一年一度的“搶親節”,很有意思,二位不妨瞧瞧熱鬨。
“‘搶親節’什麼意思?”
白鈺和藍依異口同聲問,網絡上、書本裡都沒介紹過荊家寨村居然有這等風俗。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儘信書則不如無書。
吳瑉莞爾一笑,娓娓道來:
荊家寨村絕大多數村民都是儂依族人,每當森林裡的苦筍開始發芽、羊蹄甲在山腰含苞待放之際,就會舉行“邦奇節”,為村民祈求莊稼豐收、健康吉祥,同時表達對諸神保護的感恩之情。
“邦奇節”祭拜結束後,巫師和村民們擺開長桌宴開懷暢飲,帶著酒意圍著幡竿、篝火唱著民歌,跳著民族傳統舞蹈。
平時各村寨都相距很遠難得見面,青年男女們利用“邦奇節”對山歌,互訴愛意,如果雙方情投意合,當晚就會以“搶親”方式把姑娘帶回家,一般來說家長們都不反對。
建國後,具有封建迷信色彩的“邦奇節”祭拜形式取消了,但村寨歡聚和集體相親環節卻保留下來,發展成為如今的“搶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