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亞南正待說話,旁邊穀誌偉手機響了,低頭埋身接聽了幾句臉色大變,匆匆掛斷後愧疚地站起身沉痛地說:
“向方書計回報……施軾同誌剛剛傳來訊息,金寬四名同夥已經落網,但他跑了……”
“跑了?!”
緊張憤怒之下市局***都“唰”地站起身,戈亞南惱怒道:
“怎麼會跑掉?方書計現場吩咐抓捕時特意問有沒有困難,那邊答應得好好的……我打電話給施軾……”
他嘴裡咒罵著邊往外面跑邊撥號碼,內心焦灼得無以名狀:新官上任第一次見面就掉這麼大鏈子,以後還想在渚泉混嗎?
副市長兼**局長位子還能不能保住?
局***其它成員雖不敢擅自離座,也各自或發簡訊或打電話指示自己主管的條線緊急集合聽候調遣——犯罪嫌疑人從***書計眼皮底下逃脫,而且箇中內情所有人心裡透亮,想必不可能善罷乾休,今夜將是漫漫不眠之夜。
市局班子的惶惑慌亂,方晟都看在眼裡。
金寬出逃,其實也在方晟意料之中。滋事打架、砸毀店鋪,這些隻是檯面上的指控,方晟與在座都清楚抓捕的真正理由暫時不能說。
金寬和金寬的父親金兆明,以及兩年前經辦、協助此事的那些人也都清楚這一點。
所以金寬絕對不能被抓,隻要逃逸在外一天,有關方面就沒法坐實他頂包梁小鄭編製上班的罪名。
否則抓起來幾個晚上一熬,最先遭殃的就是金兆明,接下來不知要牽連多少乾部。
不過,方晟明知金寬必逃還是要求抓捕並把擔子擱到市局頭上,就是給他們出難題,同時以此契機策動市局深度參與固建區治安管理,不能“等”與“靠”,擺出一付隔岸觀火的姿態。
隔了幾分鐘戈亞南從外面回座,語氣沉重地說:
“向方書計回報大致情況。區治安大隊吉榮山同誌接到110出警指令……”
“誰向110報的警?為什麼要求中隊副隊長出警?”方晟截口問。
“唔……我沒細問……”戈亞南尷尬地說,不用吩咐立即有黨組成員離座打電話詢問,“吉榮山同誌抵達現場時金寬站在離拉麪店兩百多米的蛋糕店門口,那個有監控錄像為證;得知您的身份後,金寬躲到蛋糕店旁邊巷裡打了三分鐘電話,然後拋下四名同夥單獨離開,施軾同誌正在附近店鋪蒐集監控影像,最新發現是金寬步行離開蛋糕店後在十字路口等了兩分鐘,有輛車牌被遮擋的黑色别克車接走了他……”
這段敘述簡直漏洞百出,方晟深深皺眉。
對方好歹是副市長、正府黨組成員,正廳級乾部,非普通市直部門領導可比,倘若頻頻詰問逼得人家動輒出去打電話終究影響不佳。
“要弄清兩個問題,”方晟道,“第一金寬在現場與誰通電話,這個查起來應該不成問題吧?第二是誰的車,往哪兒去,這個有點麻煩,還請市局、區局同誌們辛苦一下,連夜發動全員分頭行動,主力以固建區為中心展開拉網式搜查,對車站、碼頭、機場、高速等嚴加盤查,再安排一部分人員圍繞那輛黑色别克跟蹤追查……”
說到這裡方晟目光依次掃過市局班子成員,板著臉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金寬案件是我燒的第一把火,誰讓我燒不成,我就燒他,各位聽明白了嗎?”
感受到話裡寒光般的殺意,戈亞南等人不約而同打個寒噤,齊聲道:“明白!”
這時打電話的黨組成員進來,報告說110那邊是金寬報的警,今晚治安大隊這邊正好是吉榮山值班,考慮到金寬強調前面兩輛110警車遇襲,性質比較嚴重,110指揮中心要求值班隊長親自率隊,因此是合理的。
方晟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說:“希望儘快聽到市局的好訊息,各位去忙吧……對了,請通知區局蓋標同誌為首的班子成員明早九點全體到我辦公室!”
戈亞南又是一凜,點點頭說:“好,我馬上通知。”
當晚梁小鄭臨時住在肖冬的宿舍,從知道方晟是***書計一刻起,他心頭——並非如外界所想興奮、激動、滿腦子終於出頭之感,而是充滿了忐忑和驚惶。
作為從京都畢業出來的新一代大學生,自身閱曆加上閱讀,梁小鄭對體製的殘酷和深遂有很深的瞭解,懂得透過現象看本質,對領導乾部特别是級别高的一言一行要格外仔細地琢磨。
他最擔心的是自己被利用,處處拿作槍使,到頭來沒了剩餘價值後便被拋棄,落得悲慘的下場。
這不是杞人憂天,現實當中很多活生生的例子。
晚上好久都睡不著,半含半露對肖冬說了自己的心思。
肖冬笑笑,道如果方書計僅僅想利用此事做文章大可不必冒險帶你回來,拉麪店裡的衝突、對話都有錄音,要不要你這個人證無所謂,對吧?再告訴你,方書計腦子裡的想法誰都猜不透,但前提是絕對不可能坑好人,如果想通這一點,希望你睡個好覺。
其實夜裡輾轉反側睡不著的是區**局***全體成員,特别是蓋標,到處打電話直到淩晨兩點多鐘,懸在嗓子眼的心始終靜不下來。
為什麼?他們很恐慌。
方晟是什麼人,來之前渚泉官場都打聽過了,那是一尊見神殺神、所到之處遍地哀嚎的強悍人物。
這傢夥不僅坑同僚、查下級,連上級都敢碰懟,黃樹尚昭就被他霸氣外側的招數弄得沒脾氣。
關於方晟昨晚說的新官上任要燒火,逮誰燒誰的話蓋標也聽說了,不單如此,小道訊息指市局為防止區局班子成員再出現潛逃事件,已秘密派人在住宅附近監視。
當然這點麻煩難不倒蓋標,如果真想逃的話。
他反覆征求各方意見、打探各路訊息的原因就在於委實難下決心:明天上午的鴻門宴到底去不去?
去,有被當場拿下殺一儆百的風險,這幾年眼裡隻有集團而無視區黨委正府和市局領導,是到了報應的時候了;
不去,等於自動放棄區局局長這頂烏紗帽,當然憑藉集團那棵大樹未必混不下去,不過改製啊改製,改製也置於姓方的領導之下,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