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都如豐碑,靜靜佇立石碑前。
能見的,他深邃的眸中,盈滿了熱淚,已是淚流滿面,淚水淌入了心田。
他終是未說話,抬了腳。緩緩走入。
村落並不大,皆是石頭堆砌的石屋,多已坍塌,還有腳下的石路,也已龜裂,一道道縫隙中,生有雜草和苔蘚。
他就如一個遊客,一路走,一路看。
這該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小村,多見磨盤和水缸,屋簷下,還立著鋤頭和鐵鍬,耕種所必須的工具,很是粗糙。
風沙拂過,撩動了他的白髮和衣衫。
同樣,風也吹出了半掩沙土中的骸骨,不知死了多少年,亦不知因何而死,但曝屍在此,必定不是壽終正寢。
他跪了身,手掌顫抖,在一塊土地上,不斷拂開層層塵土,似在找什麼。
這畫面詭異,看的天玄門的準帝們,也神色愕然,誰會想到,堂堂天庭聖主,竟在大半夜,跑凡人村落刨坑。
“搞不好,發現了寶貝。”地老捏了捏鬍子,“瞅見沒,感動的都哭了。”
對於他這等猜測,眾準帝直接當放屁。
他們還是瞭解葉辰的,葉辰此刻的神態,明顯是在傷痛,痛入骨髓的那種。
可他們疑惑,一個破敗的凡人小村落,與葉辰又有何瓜葛,竟這般失態。
眾人矚目下,葉辰從塵土中,扒出了兩具骸骨,手臂顫抖的托在了手中。
月夜下,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滴落在骸骨上,那是葉辰的淚,淌滿臉龐。
隨著他手中一縷仙光飛出,兩具骸骨,化作了骨灰,飄入了兩個骨灰罐。
他就抱著兩個骨灰罐,走向不遠處一座石屋,輕輕推開了那破裂的木門。
石屋幽暗,擺設很簡單,僅一張石桌、幾張石椅、一個土炕,一片草蓆。
唯一一個木桌案,對著房屋們擺著,靠牆而立,佈滿了厚重灰塵,其上放著一個香爐,牆壁上還貼著一張神靈的畫像,畫像發黃,看不清供奉的是誰,但必定是凡人眼中的仙,供奉他們,祈求風調雨順,祈求家人安康。
石屋更多的是蜘蛛網,一層壓著一層,沒有人煙,連蜘蛛都不見了蹤影。
可就是這麼一座破敗幽暗的小石屋,卻惹出葉辰更多的淚,流也流不完。
他將懷抱的兩個骨灰罐,放在了桌案上,燃了三根麝香,插在了香爐中。
而後,他才後退一步,跪在了地上,話語哽咽道,“爹,娘,孩兒回來了。”
這一聲爹孃,沙啞滄桑,融滿淚水。
這一聲爹孃,聽得天玄門眾位準帝,皆是一臉懵逼,劇情反轉超乎意料。
“很意外吧!”東凰太心悠悠一語。
“真是他爹孃?”眾準帝試探性道。
“如假包換。”東凰太心輕輕拂手,祭了一道水幕,其中顯現的正是山石村畫面,並非此刻的,而是當年的。
畫面的中山石村,依山傍水,風景秀麗,也的確是民風淳樸,炊煙裊裊,男耕女織,還有一眾孩童嬉鬨玩耍。
透過水幕,眾準帝依稀還能聽到聲音。
他們皆是凡人,普普通通,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粗茶淡飯,卻很幸福。
隻是,這一切的安逸,都在一個夜晚被打破:村子遭了強盜,無情的殺戮。
眾準帝們默然了,竟不知葉辰前世的家,還有這等遭遇,亦是未曾想到,不敗的戰神,父母竟是這般的平凡。
石屋中,葉辰還跪在地上,哽咽的哭泣,真情的流露,絕難被模仿出來。
不錯,這正是他前世的家,罐中的骨灰,便是他的爹孃,前世遭了強盜,整村的人,包括他的爹孃,都無殘殺,也僅他貪玩跑去山中,才躲過一劫。
那些個畫面,皆是他從望鄉台看到的。
縱是前世,卻也是爹孃,血濃於水,所以,他才能極其準確的,尋出爹孃的骸骨,任何力量,也抹不掉的血脈。
這裡才是他的根,爹孃已走了太久。
而他,卻來的太晚,錯過一個輪迴。
孩童時代,無數個夜晚,他都蜷縮在草堆裡哭泣,呼喚著爹孃,以弱小的身軀,拚命的從野狗嘴裡搶東西吃。
正如當年,他對昊天玄震所說那般,他的童年黑暗一片,人餓到可以吃自己孩子,太多畫面,死死刻在靈魂裡。
見多了人性醜惡,他才如此憎恨蒼天,卻也悲憫眾生,世間的黎苦太多痛。
幽暗的石屋,他哭成了淚人,壓抑一個輪迴的情感,終是在這一瞬爆發。
天庭聖主又如何,不敗的戰神又怎樣,他也是一個人,也是爹孃的孩子。
可惜,他再望不見爹孃,有的隻是那兩罐骨灰,承載了他童年所有的夢。
這該是一段因果,前世的因,今生的果,縱他神通再廣大,也召不回爹孃。
一切,都在前世的山石村,化作了曆史的塵埃,埋葬在歲月中,永恒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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