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考慮到整個驅虎計劃的關鍵轉折點,那名叫做陰的降臨派俘虜,還是自己親赴前線和梟龍大隊共同抓捕的。少女的心中對於下套騙自己答應出任觀察員的任源,甚至生出了幾絲感激之情。這在她的人生履曆中,這無疑是非常濃墨重彩的一筆。
即便行動開始之初,她對指揮部的安排尚有些許怨言。但瀏覽著不斷滾動重新整理的戰報,喜悅和興奮之情便漸漸的充滿了少女的心房。恍惚間,她彷彿看到了鷹隼大隊那些熟識的戰友,捧著鮮花與勳章夾道歡迎自己的場面。一向神色嚴厲的父親,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誇其終於成熟了,長大了。m.
這也是為什麼當聽到魚謙說她算不上正式軍人時,少女表現出異常的憤怒與氣惱的原因。因為她覺得自己剛剛完成了一項足以載入對災部部史的偉業,隻有魚叔這種對異人可怕之處一無所知的門外漢,才意識不到她薑梓文是名多麼了不起的軍人。縱然她很尊敬這個願意接替任源龍牧之職的男人,可她仍毫不退讓的向對方表示了自己的不快。
當然,也不過隻是掃興和不開心而已。那時的少女心中鬱積的不甘,也僅僅是身邊沒人能理解自己,和她分享喜悅這種知音難遇的遺憾罷了。還想著隻要前者願意主動開口道歉,她可以立刻忽略這微不足道的不快,好好和魚謙說說為什麼值得她那麼開心。
這一個月以來的辛勞與心酸,危險與愁悶,猜忌與爭執。種種艱難困苦都化作了巨大的成就感,在此刻填滿了少女頗為挺拔的胸膛。她終於親身體會到了,英雄在完成偉業之際,那種實現人生價值的爽快感。
然而一切在任源鑽進通訊車的刹那間戛然而止,值得開心的理由,令人豔羨的榮譽都悄然散儘。隨著後者話語揭開的,仍是無比慘淡絕望的事實。
“…繼續擔任人之本源小隊的聯絡專員…”
伴隨著這個事實被確認,她也意識到自己美好的憧憬,過往的努力,全部木大了…
這種由巔峰到穀底的巨大落差,瞬間擊潰了少女的身心。上一刻她對能夠告别這份工作有多麼的興奮與驕傲,此刻她便有多麼的頹唐和沮喪。就像傾儘財力買了碩大的鑽戒,穿上租來的昂貴西裝,包下高檔的餐廳,自信滿滿的準備向夢中情人求婚前一刻。對方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對你說“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下週婚禮的新郎。”
之後任源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其實已經不是清楚了,隻是渾渾噩噩的在後者勸說下啟動了汽車。那時身心俱疲的少女已經連詛咒命運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如行屍走肉般開著車。在因颱風登陸而空蕩蕩的國道上,機械的駕駛著軍車向六號别墅方向行去。
伴隨著雨點打在擋風玻璃上那密集而又清脆的輕鳴,少女也逐漸收拾好崩潰的情緒,將心情平複了下來。畢竟繼續擔任聯絡員這件事已成定局,出自軍人的責任和使命感,自暴自棄這個選項從開始就沒在少女的腦海中出現過。既然職責尚在,那麼工作還是要繼續做下去的。
冷靜下來的薑梓文回想起方才任源對她說的話,又想起現在自己孤零零的開著車,要獨自一人返回那座空蕩蕩的别墅。頓時不滿的自言自語低聲抱怨起來
“說什麼我不想去,可以自己先回去。我看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打算帶上我吧?這大晚上,又是颱風又是暴雨的…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回去…據說那個降臨派的地堡還挺大的,好想親自去看看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明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的高層剛剛逃掉,他們還敢偷偷跑回那個地堡裡,多危險啊…魚叔也是的,明明自己也隻是個普通人,還敢跟著任源瞎跑…真要是出了什麼狀況,人家可是偽神之軀誒,又不會死。”
“老老實實陪我回六號别墅多好,反正任源有上面給的特級權限,他要怎麼浪他自己浪嘛…每次都剩我一個人看家…啊,要是織姐姐和小秋還…呃,算了,那兩個人也隻是比任源看起來安全罷了…我一個人也挺好…”
“話說,人之本源不是剛從那個地堡裡出來嗎?為什麼又要潛回去啊,而且還要偷偷摸摸的…”說著說著,薑梓文突然想起來自己拒絕跟後者潛入地堡的時候,任源滿臉神秘的告訴她一定要保密的樣子。
“為什麼要保密?怕對災部的內鬼向瑣羅亞斯德教派告密?可是現在,這座地堡不是已經被部裡拿下了嗎。探查地堡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保密?也就是說,要保密的對象不是降臨派,而是…”
想到這裡,少女頓時驚覺情況不對。任源的行為怎麼看,怎麼都是想要瞞過部裡而不是對災部。即便人之本源拿到了上面下發的特級權限,但是這個行為無論如何都說不上正常。而她作為梟龍大隊的專屬聯絡專員,面對這件事無疑有上報部裡的義務。
可另一方面,人之本源作為她的直屬上司,下達的命令也是必須要服從的。這就讓可憐的少女,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究竟是遵從對災部的規章製度,如實彙報人之本源小隊的私密行動。還是遵照任源的安排,老老實實回六號别墅等待,這不免讓她糾結起來。
“說到底…其實…嚴格來說…就算拿到了特級權限…那個偽神之軀終究,還是個戴罪立功階段的異人吧…”半晌之後,少女心中的天平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傾斜,遲疑的自語道“雖然出爾反爾不符合我的做人準則,但是畢竟任源他那個,是吧?要是出了真出了問題,豈不是…”
嘴上說著,少女的手已經下意識的摸向了安放在駕駛室上的通訊器。雖然還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不知不覺間左手已經熟練的翻開了蓋在通訊器上的遮板。朝掛在裡面的,有線麥克風摸了過去。
然而入手的觸感卻不是硬質塑料的堅硬和冰冷,而是如肌膚般充滿彈性帶著暖熱體溫的觸感。察覺的不對勁的少女心中頓生疑惑,緊盯著雨中路況的雙眼朝著通訊台一撇,頓時尖叫一聲嚇得魂飛天外,險些撞到了護欄上。
駕駛台遮蔽下原本掛著通訊器的地方,此刻卻長著一張被拉長的人臉。而自己的手指,可可的按在人臉的鼻子上。見自己看過去,這張長在駕駛台上的人臉還對著自己微微一笑,開口道
“開車的時候不要三心二意,小心出車禍哦。”
“你要死啊!”幸虧這張臉薑梓文十分的熟悉,才在最初的驚嚇過後迅速冷靜了下來“你知道開車的時候危險,還躲在這裡嚇我!”
“我就怕嚇到你,所以才躲在這個蓋板下,一路上都沒敢出聲嘛。”人臉頗為委屈的說道“你不來翻這個蓋板,又怎麼會發現我呢?”
“你有病啊,你在這放張臉搞什麼啊。”薑梓文氣急敗壞的吼道,這張人臉不是别人,看樣貌正是任源。想來也隻有號稱偽神之軀的他,能做出扒下自己的臉放在别的地方這種事。
“我這不是擔心,你一個人回去一旦遇到什麼危險呢,所以在這預先放張臉給你保駕護航嘛。”任源的臉解釋完,突然面色一轉,輕笑的問道
“你不好好開車,掀開蓋著通訊器的遮板,又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