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那天說過了。”
陸辰九拉住她的手,把她的身子轉過來。
“黎兒,伯母批評我是對的,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好,你不怪我,是你善良,對我寬容。”
蘇黎聽了這話,心裡更愧疚。
她現在已經不乾淨了,是她對不起辰九,可辰九還覺得她那麼好。
她何德何能,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
“黎兒,之前的事,是我不好——可是昨天呢?我聽伯母說,你昨天出門接診,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
他定了定,雙手握著女人的肩,微微收緊。
“黎兒,昨天出什麼事了?伯母以為又是我偷偷帶你出去,對你??所以今天才會那麼生氣,把話攤開來講。”
蘇黎抬眸,盯著男人,心裡咯噔一蹦。
原來,母親誤會了。
不,也不能叫誤會,因為昨天她確實??
隻是,對方不是辰九。
一想著自己做了對不起辰九的事,而辰九還要背黑鍋被母親斥責,她心裡的負罪感越發沉重。
“昨天??”
她遲疑著,說不出。
陸辰九見她低著頭,不肯看自己,頓時著急起來。
“昨天出什麼事了?是有人欺負你嗎?”
她想坦白,想跟辰九道歉,請他原諒。
然而,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
沒有男人能接受這種恥辱,辰九一定會悔婚,一定會拋棄她??
不,不行!
“昨天沒出什麼事??隻是,我去接診的那個傷患,太恐怖了,滿身是血??”
她抬起頭來,強迫自己冷靜鎮定。
“他被人砍得血肉模糊,我第一次看到那麼恐怖的畫面,被嚇住了,搶救完,我衣服也弄臟了,那家人找了乾淨衣服給我換上,又送我回來??”
她起初隻是找個理由敷衍遮蓋,說到後來,連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很好,於是越來越堅定。
“我被嚇壞了,回來後就躲在房間裡,不想見人??後來雪迎來找我,我跟她說了這事,心裡才平靜一些。”
陸辰九聽完,並非毫無懷疑,隻是也找不出什麼破綻。
“對方是什麼人?”他臉色嚴肅,問道。
“不知道??”蘇黎搖搖頭,盯著他,語調還有些驚嚇,“我坐上他們的車,被蒙上眼睛了。”
“蒙上眼睛?!”陸辰九大吃一驚。
“嗯,後來離開時,也是被蒙著眼睛的。”
陸辰九心裡的懷疑,突然沒了。
蘇黎臉上的驚恐偽裝不出,而且近來局勢動盪,燒殺搶占不斷,有人受傷也是正常。
前天夜裡,還有人被亂刀砍死。
“黎兒,現在不安定,以後這種不明來曆的接診,不要去了。”
“嗯,我知道了。”她乖乖點頭。
“你在寧家住幾天,就回去吧,關係再好也是别人的家。”
陸辰九一手溫柔地摸過她的臉頰,低聲叮囑。
“嗯??”
兩人往回走,蘇黎緊懸的心終於緩緩放下。
回到寧家,陸辰九送她進門後就轉身走了。
坐上車,他一臉沉思。
司機回頭看他:“老闆,去碼頭嗎?”
“嗯,去碼頭。”他應了句,頓了頓,卻又說,“張奎,你等會兒去查查,昨天有沒有誰家公子少爺被人砍了。”
“是。”
陸辰九生性多疑,他不會這麼輕易相信蘇黎的話。
能開得起小汽車的,必定是大戶人家,這事查起來不難。
蘇黎現在的價值還很大,如果這時候出什麼差錯,會影響他跟魏尋的交易。
他不允許節外生枝。
***
見蘇黎回來,寧雪迎趕緊起身迎上去,又朝她身後看了看。
“陸辰九走了?”
“走了。”
“他找你說什麼?”
“他知道昨天的事了。”
寧雪迎臉色一緊,語調壓低,“那你怎麼跟他解釋的?”
“我找了個理由,不知道他信不信。”
蘇黎說完,柳眉緊蹙,看向好姐妹詢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跟他坦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應該會——”
“你别傻了!”
寧雪迎沒等她說完就急忙打斷。
“我告訴你,男人對你的好都是在你溫順乖巧乾乾淨淨的基礎上,一旦知道你背叛了他——當然,你這個不算!你也是受害者!可是在他們眼裡,你就是臟??”
寧雪迎成天跟男人混,說話直來直往,見蘇黎臉色不對,她又頓住。
“哎,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别對男人抱有幻想,覺得他愛你就會接受你的一切!你若是還想跟他結婚,這件事就永遠不能讓她知道!”
蘇黎盯著她,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蘇黎在寧家住了三天,幸運的是,寧夫人治肺病的西藥弄到了一些,病情有所好轉。
寧雪迎很高興,見天氣不錯,帶著她出去郊外散散心。
“你是想騎馬還是想打靶?”
軍中花木蘭,喜歡的娛樂項目自然不可能是舞會聽曲兒之類的,寧雪迎的愛好也很男人。
蘇黎聽聞,原本是都不太感興趣的,但大概是天氣好,她心情也晴朗不少,突然來了興致。
“騎馬吧!”
“好,那我們就去馬場!”
寧家在軍中根基深厚,寧雪迎帶著蘇黎去了一個騎兵營的馬場。
負責管事的軍官認識寧雪迎,立刻迎出來:“寧大小姐,您來有何指示?”
寧雪迎徑直走向馬場,道:“幫我挑兩匹好馬來。”
“好,您等著!”
蘇黎看著馬場,微風拂面,微微眯眼,憂心地道:“雪迎,我好久沒騎過馬了。”
馬場她來過,還是很久以前,陸辰九約著公子哥們一起遊玩,帶她來過。
“沒關係,有我在,你怕什麼!”
寧雪迎回頭看向她,盯著她一身洋裝,微微皺眉。
“不過你這身衣服不行,走,我帶你換身衣服去!”
“好吧。”
寧雪迎帶著蘇黎,換了一身騎馬裝,上衣是翻駁領的小西裝,下面是緊身的騎裝褲,還換了雙馬靴。
她身材高挑,這般打扮立刻顯得帥氣利落,身體曲線越發明顯,明明是偏中性的打扮,卻感覺比穿洋裝還要有女人味!
“嘖嘖!陸辰九真是挖到寶了!”
寧雪迎看著她走出來,嘖嘖稱讚。
蘇黎瞪她一眼,“你又胡說!”
“走吧!”
馬已經準備好,寧雪迎帶著蘇黎過去,先扶著她上馬。
蘇黎有點緊張,坐上高頭大馬,拽著韁繩,緩緩呼了口氣,才去摸了摸馬兒的脖頸。
“馬兒乖,别把我甩下去哈!”她輕聲哄著馬兒。
“走吧,我先陪你騎兩圈,熟悉一下再說。”
寧雪迎牽著另一匹馬,動作利落又帥氣,翻身就上來了。
蘇黎瞧著,眸光裡都是欽佩。
覺得小姐妹雖然是個女人,可比男人還要帥氣!
兩人在馬場溜圈,寧雪迎時而提醒她一些要點,騎了兩圈兒,蘇黎漸漸感覺上來了,人也不那麼緊張了。
“走吧,去遠處溜達一下。”
“好!”
兩人策馬揚鞭,朝遠處的草場奔去,馬場這邊,又有兩輛軍用汽車駛來。
四五名軍官利落地下車,訓練有素地兩邊排開。
而後,一名高大挺拔,渾身氣場矜冷的男人下車來。
“團座!”馬場負責人看到陸宴北,立刻上前來迎接,“您怎麼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這兒好準備著啊。”
魏尋冷聲道:“提前說一聲,好讓你們做表面功夫嗎?”
“不敢不敢,魏副官這話說的,我們怎麼敢忽悠團座啊!”
陸宴北沒理會這些,幽冷眼眸眯起,視線放遠,看向朝著遠處馬場馳騁而去的兩道身影,眉心微擰。
“今天有訓練?”他問。
“今天休整。”
“那是什麼人?”
軍官順著陸宴北的視線看去,回頭答道:“是寧師長家的千金。”
陸宴北似乎沒記起此人是誰。
魏尋上前一步,低聲道:“寧雪迎,跟隨父兄在軍中,人稱‘當代花木蘭’,有點膽識,馬術跟槍法都不錯。”
陸宴北面無表情地:“花把式!”
魏尋:“??”
他原本要轉身進營區的,但不知怎麼地,突又頓住。
“那另一個呢?”
馬場軍官立刻道:“那個??我也不太熟悉。”
他身後一個小兵立刻道:“那好像是蘇氏醫館的蘇醫生,我阿爹上個月生病,去醫館治病,我見過??”
魏尋臉色一怔,立刻看向陸宴北。
果然,少帥的臉悄無聲息地變了副神色,眸光越發幽深。
“牽匹馬來。”陸宴北命令。
魏尋知道他要做什麼,連忙低聲勸道:“少帥,您的傷??”
他的傷剛剛痊癒,正常的飲食起居不受影響,但騎馬萬萬不可!
陸宴北充耳不聞,右臂微微一抬,身後立刻有人接下了他肩上的大風氅。
魏尋知道攔不住,立刻道:“再牽一匹馬來。”
等魏尋上馬,隻見陸宴北已經飛身而上,雙腳朝著馬肚子用力一夾,高頭大馬頃刻間飛奔而起。
“駕!駕!”魏尋擔心,立刻追上去。
***
“怎麼樣?心情好多了吧!”
寧雪迎帶著蘇黎馳騁了一陣兒,兩人站在一個山坡上,極目遠眺。
蘇黎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沁入心脾,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這些日子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嗯,沒想到,初冬寂寥的秋日,也可以這樣壯闊。”
她們面前,是一片茫茫草場,這個季節,色彩單一,但勝在遼闊悠遠。
遠處的河流像一條玉帶,纏繞著草原,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兩人欣賞得夠了,寧雪迎又拽著韁繩一扯,“走吧,别處看看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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